黎诉(40)

作者:威登

她怎么就狡猾了?

“我告诉你一个,你也应该告诉我一个才对,竟然想空手套白狼让我把老底都揭完,想得美。”他斤斤计较,“你先说一个你的。”

说就说。

虽然没有具体的人,但是她做春梦的时候,经常会梦到一个没有面目的人,后入她。

“所以——”

她捂住他恍然大悟的嘴,“到你了。”

“有一次,你在画画,没有看我,我就想——”

“我忽然想起我还有作业没做。”

是真的,听他说画画,才想起的。

于是起床穿衣,去做作业。

其间他来闹,她不烦也不恼,心情保持愉悦。

愉悦的时候,她发现,其实什么都干不了。

所以愉悦和愉悦是不同的。

锻炼身体、创作、自我表达等等这些通过做功而产生的愉悦,也不对,任何愉悦都不是没有来头的,可是她现在感受到的愉悦,她觉得是自然而然的,轻飘飘的,不一样的。

可也没有办法不愉悦,总不能故意折腾出什么事吧?

她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于是跟他说了。

“我想你说的一个是爽,一个是愉悦。”

她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是她想表达的不是这个。

她也说不好,或者说“积极”?嗯,这些都是“积极”的情绪。

“积极”的就一定是好的吗?

“没有好不好吧,我觉得。”他说,“或者也不应该分积极和消极,因为任何情绪都是真实的,是存在的,都是人本身。或许你会通过对比来决定哪些更‘有用’,比如说创作,或许你会觉得压抑的时候更有激情,但是你同时又感觉压抑很痛苦,你觉得好像需要做一个选择?但其实,我觉得人要对每一个自己产生的情绪公平一点,不要根据自己当下需要什么来衡量和评判当下的情绪是好的还是不好的。就比如说,为什么你觉得创作是重要的呢?你想通过创作得到什么?其实归根结底,我们都是在完成‘自我’不是吗?你的作品是自我,难道你的情绪就不是吗?任何东西的存在都是存在。有一块石头,它存在,我们去踢它,脚就会疼,很简单的经验。”

他真的好讨厌,不但答非所问,还把她之前想好的东西推翻了。

她现在又在为“特别”这件事感到苦闷了。

他又说,“其实之前看你高兴就没说,你为什么觉得独一无二才是你所有症结的解药呢?”

“那不然人生还有什么尊严和意义?”以及,“要怎么得到自由?”

“那我说的那些,也不妨碍你相信自己是特别的啊。”

怎么就不妨碍了?

“你说的那些,就是把每一样东西都当做客观的存在,假如真的有上帝,或者说假如把所有的物质叫做上帝,那就是每一件东西每一个人都是上帝的一部分,就像情绪是个人的一部分一样,你要我对它们公平,那不就要我相信每一个人都是——”

她说到这儿,终于发现了,“你太聪明了!”

天呐!每一个情绪都是平等的,正如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这并不意味着,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就像情绪,喜怒哀乐,有的负责轻松,有的负责沉重,有的导致松散,有的导致创作。真的不应该将它们划分为积极的还是消极的,就像不应该去划分人一样!

太神奇了!

不过这是两回事,“可要是不特别,要怎么得到尊严和自由呢?”她还是有这样的困惑。

“尊严和意义暂且不谈,先说自由,”他的眼里泛着光,“我最近在一知半解地读康德,我不知道我理解的准不准确,但我对自由的认知真的有受到影响。按我的解读,真正的理性上的自由是不以他人作为工具或手段的道德。就比如说,你扶老奶奶过马路,是出于你自己的道德,而不是为了做这件事来证明或获得道德,这是一个例子。还有一个就是说,有的时候我们可能为了不辜负他人而去做一件事,也是把他人当成工具。”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可是世界上除了自己,就都是他人啊。”

“对,所以自由很难。”他说,“而且有的时候我怀疑不是那么重要。”

“不重要吗?”

“你为什么觉得是重要的呢?我不是说这个想法对或不对,只是偶尔会想到一些问题,比如说我们都同意男女平等恋爱自由等等这些价值观,可为什么,为什么男女应该平等,恋爱应该自由,我们为什么相信和接受这些价值观?我们为什么把自由和平等当成永恒的追求?我们是被灌输了这些思想,还是我们主动去选择的?”

他抛出一堆问题,让她热血沸腾,“也有人不同意男女平等,不同意恋爱自由,他们又是为什么呢?我们又为什么,凭什么觉得他们的价值观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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