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枝/望周枝(125)
秦徵站在墙柱边,乌黑的长眸迎着火红的阳光,好似要滴出血来,直勾勾锁住眼前的单薄身影,他一直看着她,耐心一点点耗尽,却没等到她回头看一眼。
仿佛真地肖似那句话的意思,她不喜欢他,所以看他一眼都觉得脏。
他在她身上用尽了所有耐心和温柔,最后却换来一句廉价和肮脏。
这个时候,她每说一句话都在烧熔一寸他的思辨力,究其因已经不再重要,因为结果正赤淋淋地摆在面前。
秦徵自认有自己的骄傲和尊严,却在一夕之间被人打碎悉数扔在地上,这种自甘卑微却无法得到等同报酬的感觉,并不好受。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周枝。
她每一句话都狠狠刺裂着他的自尊,秦徵是何等骄矜桀骜的一个人,他不会任由自己的尊严被人当作踏板一样踩,当即冷了神色。
再喜欢一个人,也容忍不了对方让他在她面前无地自容般地狼狈如一条狗。
被践踏的耻辱和无力瞬间盖过了试图挽留的喜欢,如果是个脾气稍微暴躁点的人,可能当场翻了脸,但他还是抱有一丝飘渺的希望,攥住救命稻草一般不肯松手。
秦徵闭了闭眼,耳边淌过燥热的风,吹地心间干涩发亚,等他再睁眼时眼底恢复一片清明,声音依旧哑地厉害,带着最后一丝不甘心的试探,“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坦诚地说一句真心话,说一句你喜欢我,这之前的一切我都当没发生过。”
他在用全部的骄傲和勇气,赌周枝回头的可能。
周枝忍住哽咽,眼泪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流进燥热的风中,咸地发苦,“不需要。”
只简单三个字,彻底断了他们所有牵连的联系。
她总能用最简单的话表达最残忍的含义。
不需要。
不需要他和他的喜欢。
不需要他放低姿态卑微乞求一个回头的机会。
“好。”秦徵冷笑一声,压在眼底的浓重情绪慢慢划开,像是在和她说,又仿佛在告诫自己,“我不会再缠着你。”
说完他转身就走,拓在地面的影子一点点暴露在灼眼的阳光下,缩成脚下一团漆黑的阴影,没多久,彻底消失在拐角处。
直到这一刻,周枝再也忍不住,抱着膝盖蹲下身,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五脏肺腑抽疼地让人喘不上气。
她的身体蜷成紧缩的虾子状,豆大的眼泪连成线从脸上滚落,打湿了手臂上白色的衣袖,有几滴砸在地上,风一过,留下一层湿答答的浅薄痕迹,很快又完全了无所踪。
其实在刚说出分手这个词的时候,她就后悔了。
那么好的一个人,连放弃都是一种致郁的痛苦。
但她怎么舍得,拖累他和自己一起走过这漫长地望不到尽头的荆棘坎途。
对周枝来说,能和他拥有一段短暂的美好时光,已经是眷顾的最大荣幸。
她可以带着这份回忆,支撑着自己走下去。
而他,在摒弃她这个污点后,前路永远平坦风光,一往无前。
他们相逢在最炽热的盛夏,有幸同行长街,共赴荣耀,见证过彼此意气风发的耀眼,已胜过千千万万。
只要过程弥足深刻,结局也是另一种美好。
那天以后,周枝收拾好行李从寝室搬回了家,休息了半个月,她给武建松院长发了一封越洋邮件,表示自己愿意去M大做交换生。
武建松隔天回了一封邮件,电子档的录取通知书和申请函,并承诺在入学前会将奖金一次性打到她的账户上,可谓诚意满满。
这件事定下来以后,陈教授实验室的核心项目周枝无法再继续参与,收到邮寄通知书当天,陈教授还特意在大群里@她,总归是些表扬和期冀的话。
那些和周枝相熟的实验室成员纷纷送上祝福,但同在一个群组的秦徵自始至终保持潜水状态,不由得让人起疑两人的关系走向,但说不定人家私下早沟通好了,轮得到他们这群人瞎操心?
周枝翻看着手机,把每一条祝福信息和对方的id对上,想将这份纯稚的感动记在心里,点开后台信息界面时,她不经意往下一看,视觉顿在那一个熟悉的头像上。
秦徵的微信头像和原来一样,全黑的底色样图,上面用白色方格描出一个立体的字母Z,和他的风格一样,简约大气又独树一帜地老成。
周枝低头看着屏幕,食指虚贴在图案上方微微颤抖不敢落下。
这个曾经她点开最多次的头像信息,陪伴她在每一个寂静长夜的对话,以后再也没机会点开了。
在分开的当天,周枝为了不给自己留下任何反悔的余地,抹着哭肿的眼睛删掉了他所有联系方式。
决然到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