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下生(143)
光是看到北牧的军民在大门口量土规图,搬运建材,一副大张旗鼓想要建造王府的模样就着实令人费解,封侯行赏也不至于此时开工,还选在如此大逆不道的位置,尚未登基就想悬梁,太不对劲。
有蓝眼睛的布衣年轻人因军中无事,特地跑来主动提供人力,乐呵呵的到处奔走。人穿一身短打在三月的春季似乎还觉得闷热,裤腿挽起好长一截,一副精力过剩的模样。云枢书抓住对方拐弯抹角扭扭捏捏的探寻建府的始末,没想到对方琢磨片刻恍然了眼前书生的八卦之心,非常热心的给予解答,将军中流传的布告全盘托出。
“是给楚王建的,以后北境南境一家亲,友好互助,互盟互惠。”他拍着云枢书的肩膀,笑声爽朗无比。
云枢书吃惊:“真的?”
“当然是真的,正式宣告都一溜贴过去了,就差没挨家挨户敲门通知,你们怎么还不知道?”
“哦,我们不是本地人。”
看这位呆呆的小书生满脸费解的模样,他揽着肩膀又往前面堆满木材砖石的大道指了指:“姑娘,就是你们称呼的北境女王,姑娘说啊,禁城并非高高在上的孤城,它是帝师的一部分,它需要安全和敬畏,但流于表面的森严没有任何意义,不如把这些土地都拨分出去,还能耕耕田,种种地,让帝师的百姓多盖点房子,这不是先给楚王盖一座嘛,人家千里迢迢来的。别这么看我,后面的话我记不清了,差不多就那个意思。”
“可是,楚王不是走了吗?”
“是走了,人家留了个特使在,说是监督进度。也是,前朝也有嘴上答应好好的结果一拖拖三年还拿他没办法的例子,不过,我们可不是那种说一套做一套的小心眼。话说回来你到底在记什么啊,从刚才起就一直写个不停……”
云枢书啪的合上手中小抄,飞快地躲过对方忙不迭伸出的手臂:“私人物品,非礼勿视。”
对方显然一愣,尔后眼神亮亮的:“身手不错啊。”
“我是经验丰富。”
“你是做什么的,印小书的,还是抄小报的?不对,那些狗腿子见了兵跑的比贼还快,哪有你这么胆子大的。”
云枢书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都不是,我们可是正经的写历史的,有牌子的!”
身背□□的云掣终于从工地上转悠回来,恰好撞见一高大的蓝眼青年按着云枢书抢他那宝贝的掌心小抄本,他一急,手快的扔了□□出去。
哐的一声插进了两人脚边的砖缝。
于是便看到那双蓝色眼睛更亮了几分。
“这年头史官都要求文武双全了,不愧是皇城的官,来来来,跟我比划比划,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我可去你的机不可失,我要告你妨碍公务!”
长街太久没出现那么鸡飞狗跳的热闹场面了,先是一个书生按着帽子提着袍子撒腿狂奔,后面追着提枪的高个少年,又紧跟了一个短衣短裤的武夫。可没过多久那个武夫边跑边乐,手里还攥着什么时不时回头招摇,而后面则又成了丢了帽子掉了鞋子,锲而不舍大声叫骂的小书生,还有一旁唉声叹气跑跑停停给周边摊铺挨个道歉的□□少年。
没事,摔就摔了,不就几个瓜么,这要搁以前呐,常见。卖瓜的老爷子推了少年硬要递过来的赔钱,又在他急匆匆的追赶下一处遭殃地点的时候再三探头张望。
奇哉怪哉,他摸着脑袋,但念着念着又笑了起来。
迟迟归
帝师百废待兴,近郊的云从道观时不时有虔诚的香客上门探望,许是因为新帝尚未登基,旧令尚未废除,仅有零星几个灰衣道士敢回到道观,带着扫把水盆里里外外的捯饬。于是建于最高处的观星台仍然处于封闭状态,门口由鹿首竖立的“禁地”木牌虽然有些歪倒,但也无人拔除。
韩错独自带着黑伞在观星台的内部建筑躲雨,顺便检查由诸葛道长送来的最新信件。
向飞扬早已赶回北牧的军营,尔后也披挂举旗在众目睽睽之下正式的进入王城,据他所言,北牧雪雅在瞒着几乎所有人的情况下只身潜入禁城与当时的楚王对峙,事后虽然成功说服南楚退兵,但还是招致营中无数的后怕,而向飞扬给予女中豪杰的盛赞,显然持有相当的正面态度。
与此同时韩错不打算再入帝师,不论如何此时的他无人监视,不受威胁,是时候尽快跑路,肯定不会再巴巴的出现在北牧的视野之内。
小殊在一旁并不安静,她为叶子阳脱逃的事情已经郁闷了好几天,半是自责半是愤懑:“这个大骗子,说好了只是看一看自己的母亲,说好了没什么留恋的,一不留神就跑了。我明明都已经绑了好几圈,居然还能挣脱,就是个不要脸的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