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于昨日(559)
两天后的周末,夏濯背着双肩包,和关渝舟坐公交去了偏远的湿地公园。说是来游船的,但和旁边带孩子春游的一家三口没什么两样,逛累了就坐在草地上赏起了花树。
望着不断飘落的粉白花瓣,夏濯抱着膝盖叹息一声,觉得自己从没这么文艺过。以前没有耐心做的事情在遇到关渝舟后都变得美好起来,仿佛只要人待在一起,无论身处何地都足够让他舒心。
那本被关渝舟翻过的《百年孤独》落进了夏濯手里,很多书都是有共通之处的,夏濯之前在《蓝色的海豚岛》上读到了摒弃过去的句子,而在这本书上也看到了类似的话语。
——无论走到哪里,都应该记住,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一切以往的春天都不复存在,就连那最坚韧而又狂乱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转瞬即逝的现实。
后半句话夏濯看不明白,就戳了戳关渝舟,询问他的见解。
关渝舟目光停在那行行黑字上,慢慢地转看向不远处的一对中年夫妻。然后他说:“一个人一生要走的路有很长,爱情只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或许马尔克斯想告诉读者的就是这种无爱的孤独,但同时又该明白,没有爱的内心也该是丰富的。”
夏濯哦一声,他还没到那种足够成熟的年纪,便没法去理解这种现实的变数。他抱着膝盖,顺着关渝舟的目光同样望去,那对夫妻正注视着他们在草坪上撒欢的孩子,目光里都是满足和幸福。
关渝舟余光注意到他怕冷似的动作,自然而然地将脱下的外套给他搭在肩上,“但千古知音最难觅,人生难得一知己。孤独也是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它让人能更珍惜一些时光。”
夏濯问他所珍惜的时光是什么,关渝舟却保留了一丝神秘,“以后再告诉你吧。”
“以后”这个词夏濯不讨厌,仿佛是一个约定,至少他是喜欢这种有所期待的约定的。
于是他也说:“那以后我们去看极光。”
关渝舟点了下头,毫不迟疑地答应了:“好。”
夏濯又说:“我还有很多想看的东西。”
比如移动的冰川、沉睡的火山、峡谷与森林、世界最神圣的教堂……
关渝舟听他一一列举,最终只别有深意地说了句:“慢慢来。”
从公园回去后,关渝舟再次忙碌起来。他全身心投入了毕设当中,最终选跟了一名以严苛出名的导师。
他似乎急于让自己变得更有能力,和夏濯的见面时间也大幅度地缩短了,每日不是在工作室就是在去图书馆查资料的路上,不到宿舍门禁时间绝不休息,但一天通一次电话的习惯还是保留了下来。
这就导致夏濯突然多了一堆空闲时间,他对墙思考了两日人生后,便也闷头备起了六级考试。
与关渝舟同框出现的次数减少后,他那些朋友也倍感纳闷,问他是不是吵架把人给气跑了。夏濯表面不屑地否认,实际上心里也没底,他突然意识到了关渝舟还有一年就毕业的事实,对两人以后会如何产生了迷茫。
之前没有这么愁过,现在一想起来他就慌了。
在他眼中,关渝舟自然是最好的。对方成绩优秀,相貌能打,早早能自己网上接单赚钱,所有的花费都是一手挣的,对比起来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小废物。
于是小废物开始报名比赛,试图拉近自己与心上人之间的距离。
在收到全国大学生英语大赛夏季赛的邀请后,夏濯兴冲冲地打算给关渝舟发消息,却先一步接到了夏洪助理的电话,对面冷淡地喊他小少爷,通知他在周四下午会有车来接他。
电话三两句挂断后,夏濯这才想起马上就是他那位亲生父亲的忌日,前两年夏洪也会派人带他去扫墓,新闻社里的记者还专程在墓园外偷偷等着,拍下了他进出的身影,对此写了好长一篇感人的文章,不过里面所描绘的心理活动夏濯从没有过就是了。
心情随着这通电话变得没刚才那么好了,他重复看了一遍大赛官网给他发的邮件,心说又不是拿了全国一等奖,刚刚有必要那么高兴吗?
一点都不稳重!
不稳重的人怎么能得到爱情!
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番后,夏濯扑回桌子前,专心地研究阅读题去了。
生父叫夏佑江,死于五月二号飞机失事,但夏濯需要提前一天去墓区,免得第二日会碰上很多自主来祭拜的人。这是夏洪给他安排的,为的是外面评论得好听,同时他也怕夏濯不会说话,到时闹出笑话,因此在最大程度上限制了他和旁人接触。
明里暗里的人都知道,夏洪虽然把孙子给认回来了,但这一声夏少爷目前不过是虚名。夏濯却不以为然,他讨厌繁琐的事,所以对爷爷的安排从未表露出任何不满,这点倒合了夏洪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