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着(63)
白辣椒是爱吃辣的湖南人的一项独创的发明,立秋后号称“秋老虎”的那段日子,秋阳似火,是制作白辣椒的最好时候。用秋老虎暴晒过的老青椒,有的甚至开始有点泛红的那种,洗净沥干,再放到木盆里用滚开水烫过立刻捞起来摊在大竹盘里晒成米白色,就成了白辣椒。白辣椒跟清水鱼真是绝配,又香又辣,好吃得停不下来。
家乡的泥巴路如今也扩建成了平整的水泥路。尤记得小时候,常常可见拖拉机或东风大汽车满载着竹子,车屁股拖着长长的竹尾摇摇晃晃运出村去。因为常年有运竹子的车出入,土路已不堪负荷,路面上被轧出一个个的坑,下雨坑里就盛满了泥水,路便变得泥泞不堪,车子驶过,摇摇晃晃,几乎要倾倒,更溅起一滩滩泥水,不下雨的时候土路扬起一片片尘土。
家乡雨又多,一下雨泥巴路就泥泞不堪,每天穿的鞋走到学校就是又湿又脏,鞋面上洒满了星星点点的泥印。爱美的李思筠总是用废纸擦了又擦,也无济于事。尤其是那时很流行的白跑鞋,一下雨就更不成样子了。曾经有一辆东风大汽车跑到村里运楠竹,路窄,又连日暴雨,大汽车缓缓地行驶着,突然一滑,就滑进了路旁比路地势略低的水田里。司机是外地人,急得直哭。李思筠家是住在大路边的,母亲好心收留他在家里吃饭,然后又帮司机找一些青壮年劳动力来帮忙,大家从田里喊着号子合力把那辆东风大汽车推上来。那个司机感激涕零,直夸李思筠母亲是大好人。
这种事情时常有,母亲总是乐善好施,热心助人。而如今,干净的水泥路,小轿车跑起来也飞快,万物兴隆靠交通,交通的改善极大地推动了家乡经济的发展。
如今家乡的路修好了,而昔日热心的母亲却奄奄一息,生命垂危了。家乡的楠竹依旧郁郁葱葱,清风徐来,竹影婆娑,犹如绿色的海洋波光粼粼。楠竹是家乡人除了养猪以外的主要收入了。但砍竹子,把竹子扛下山却又是十分艰辛的活了。
虽然李思筠是女孩子,但也曾上山和弟弟一起扛竹子下山,竹子又长,茂密的山林里不够空间调转位置,山路又窄又陡,如果不小心,人和竹子会一起滚下山,竹子会滚到没有路的半山腰,卡在树林中间,到时就更难扛回家了。
山里蚊子也特别多,咬得人奇痒无比,李思筠和弟弟两人合扛一根竹子,也没能把那根竹子扛下来。后来,这个活,基本就是由父亲在干了。如今,修了一条可以通车的路直通到山脚下,砍完竹子,就只需运一小段路,就可以装车了。农村的生活越来越好过了。只是母亲,在好过的时候却得了重病。
竹子是一种用途广泛的原材料,可以做竹凳,竹椅,竹床,凉席,筷子,竹制工艺品,后来又有新兴的竹纤维产业,竹子经提炼加工还可以用来做毛巾等。但在当地,做为原材料的竹子卖出的价格是极低廉的。在李思筠小的时候时几块钱一百斤,砍了一大堆,堆成一座小山那么多的竹子,也许只能卖个几百块,而父亲的肩膀上由于扛竹子,磨破了一层层皮,直到长了厚厚的茧。
改革开放以来,因为湖南紧邻广东,占着一定的地利,很多老乡们去广东打工,挣了些本钱,回来就地取材,开起了一些木器,竹器类的小厂,如竹席厂,筷子厂,胶板厂。乡邻们的日子过得有声有色了。改革开放后,家乡的年轻人除了上学,大多去沿海打拼去了,家乡的美女才子们也都孔雀东南飞了。但近些年,也有不少年轻人又回乡创办竹器类的企业。高铁开通后,湖南广东两地来往十分便捷,早上在广州喝早茶,中午即可在长沙吃剁椒鱼头。
家乡欣欣向荣的景象让李思筠不禁想起了郁钧剑的那首关于家乡的歌,“美人你今在何方?你在那风雨中奔走,在霞光里梳妆,你催开千万朵桃花,让大地换上新装。”
家乡的一切是那么亲切熟悉,童年时乡村美好的回忆抚慰着李思筠疲惫的身心。看不够的家乡美景,两个多小时很快过去了。车子在家旁边的公路边停下,一下车,就看见奶奶正站在门口跟堂伯母闲聊着什么,聊完,听到堂伯母说了声要做饭了就转身走了。奶奶看到了李思筠,微笑着,那饱经风霜依然云淡风轻的奶奶,那看见她就觉得心里踏实的奶奶。
“奶奶!”
“思筠回来了,我正跟你堂伯母聊着呢,现在国家多好啊,一生都没现在这么好过,没有农业税,种多少得多少。还有医疗保险,生病能给报销一部分。水泥路面都修到每家每户门口。只可惜你妈妈没福气,得了重病。”奶奶怕在病床上的李妈妈听到,压低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