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先生(41)
于是屋里就剩了他和这只女鬼了。听到他的声音,女鬼还贴心地将脸转向他,似乎在倾听他接下来的话似的。
简一苏说,这是淮栖他自己的人生。
而一只没有身份证明,没有社会关系、甚至没有生理存在的鬼,是没法在任何人的人生里占有独特的一席之地的——不论是作为亲人、还是朋友、还是其他什么身份。
“晚安……”淮栖对着空荡的房间,把刚才的话说完。
第17章 虚拟现实(三)
“怎么闷闷不乐的,”闻钱刚来到这儿,就见到女鬼乖巧地坐在一脸心事的淮栖身边,画面和谐得诡异,毫不费力地将她收起来之后,拍了拍淮栖的肩膀说,“被她吓着了?”
“没。”淮栖盯着自己的手掌心说,“刚才简一苏在。”
“怪不得。”闻钱将符咒瓶递给他,把身体陷进沙发里,随意扯起来一段家常,道,“哎,我前些天给你送来的那些菜啊、肉啊你吃完了没。”
“太多了,还没有。”
闻钱若有所指地笑道:“里面那几瓶饮料你尝过了吗,好不好喝。”
淮栖心不在蔫的回道:“没有,都在冰箱里放着。”
“行吧,别放太久了。”闻钱说,“以备你需要消愁的时候使用。”
“道长,”淮栖触碰了一下装着女鬼的瓶子,问道,“我不明白,她消失了这么长时间,为什么会突然再次出现了。”
“我帮你简单梳理一下,”闻钱说,“她最后一次出现是什么时候?”
“我遇见你的那天,当天你只将那只小男孩的鬼魂捉了起来。”
“再准确一点。”
“再准确……”淮栖努力回想那天的事,说道,“她当时在窗外,在你敲门的时候,她的动静也随之消失了。”
“因为她怕我。”闻钱敲了敲装着小男孩鬼魂的瓶盖,小男孩有些恼怒地向他手指的方向扑了一下,闻钱说,“当你的周围有让她害怕的东西时,她当然就不会出现。”
“她害怕的东西“除了道长你,不就只有简一苏了么。”
“可我们并不是一直在你周围的。”闻钱道,“你再想想有什么特殊的人或物,女鬼不在的这段时间出现在你的身边,而到今晚又消失了?”
“有一个。”淮栖忽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因为有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就在他家门口的对面。他回答道:““我邻居。”
闻钱之前见过:“那个老大爷?”
“他在我借住陈哥家的时候搬进了公寓。”淮栖说,“但他今天死了。”
“什么,死了?”闻钱下意识地看向门口,皱眉道,“那你还敢在这里住?”
他这动作和语气让淮栖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他问:“啊“女鬼害怕的就是他吗?”
“八成。我告诉你,我算命多年练出来的直觉十拿九准,老早瞅他面相就觉得这人不咋地。但他身上没有什么波异常的现象,并不是通阴阳者。我寻思着他就是个心术不善的糟老头子,所以当时才叫你防着他点。”闻钱伸出一只手指来说,“现在看来不简单,鬼竟然都怕他。”
他又敲了敲装着小女孩鬼魂的瓶子。小女孩被惊了一下,安静地飘去了瓶子的角落,而他旁边的小男孩见状反应更加的激烈,朝闻钱的手张牙舞爪。
“当初她被你关在这间屋子里时,一直藏在卫生间。”闻钱将话题推回到将女孩鬼魂收起来的那天,“你回想一下,当你打开门她扑向你时,那神态是不是多了与以往不同的慌张和求助?”
“是因为那时候那个老人搬来了我家对面?”淮栖当时整张脸被抱得严严实实,自然看不到女孩鬼魂的状态,但闻钱既然能清楚地记起当天细节,那应该就不会有错。淮栖攥起手指,问道:“可他们为什么会害怕那个老人。”
闻钱摇头,他说:“这就是你们的事了。”
闻钱说“你们”,淮栖转头看向他,想起了他在关于老人的每一场走马灯和光怪陆离的梦。
梦和幻想本容易消散,可这些却在他脑海中顽固地存留着,仿佛是过去真实而丑陋的痼疾被套上了虚无缥缈的外纱,在挣扎着叫嚣、呼喊,试图在淮栖的脑海中找到可以侵占的回忆。可里面一无所有,它们便突兀地浮在过去之上漂流着,仿佛无籍无户的原住民。
看着蜷缩在瓶子角落的小女孩,和无意识下却扔在朝闻钱凶巴巴的小男孩,“保护妹妹”似乎成了组成他灵魂的一部分执念似的。
淮栖想起了钥匙串上的水果刀。
淮栖终于清楚地意识到,那把刀是自己亲手递给小男孩的。而“保护妹妹”的执念,也是自己用一句话给他刻下的——“你听着,你是哥哥,要握紧这把刀,保护好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