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的错过与没错过(74)
相比之下,郑台长的压力才大,就像佃农租种地主的土地,时间一到就要交租子的。闲言碎语莫要讲,态度要诚恳,交租更要及时,不然来年就会转租给别人了。郑台长不愧当过干部,解决问题的思路很开阔,他以升级设备为由,用与所有客户签订的常年广告宣传合同和现有设备作抵押,从银行贷款,做到了及时交足局里的“租金”。于是,吉局长在大小会议上,都会表彰经济电视台的创收成绩斐然,还说这充分证明了市局提出的改革举措是正确的。
不可否认,郑台长的心理素质挺好,从容不迫,镇定自若。换作是我,或许早已“封印而去”。只想着借债,不想到还债,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能力还债,后果是可想而知的。
台里知情的同事心里都是忧虑的,但没有参与权和决策权,一切都是白搭。两位副台长曾试图“挽救同志,挽救事业”,考虑是否直接向局领导反映这种不正常的情况,请求局里减轻或减少上交“租金”的压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当他俩私下征求市广电局办公室主任的意见时,一腔正义和热血被一桶凉水浇透,办公室主任说,你俩是闲得蛋疼吧?这就像主人请贵宾吃饭,酒酣耳热之际,你俩却在旁边指着酒瓶说这是假酒,后果会怎样?要么掀桌子、要么摔杯子,过后你俩能脱干系么?早干嘛去了!最好的办法是,催促全台人员想尽一切办法、采取一切手段,抓紧搞广告创收,一步步填窟窿,逐步缩减缺口,至于万一溃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我与市局办公室主任打过交道,不得不说,他是有些行政水平和应变能力的。当我把“全省青年岗位操作能手”的证书复印件呈送给他时,他正反两面端详了一会,再慢吞吞的说:“嗯,是省级荣誉,不错!不过我们是事业单位,没有硬性文件规定说,据此可以增加档案工资,只能说等机会吧,你自己先保管好。”说完,“完璧归赵”了。
为了营造形势一片大好的局面,台里买了一辆二手轿车,在轿车的挡风玻璃前,摆放着“桃阳市经济电视台”的牌子,另外聘请了一名专职司机,平时除了郑台长出去转转,就一直停在大门口“亮相”。
真正来说,市经济电视台的自收自支完全没有问题,年底还有富余,但是因为吉局长一开始就下达了,不切实际的上交任务指标,造成刚迈开腿就陷入了“负重前行、举步维艰、入不敷出”的困境,加上为完成上交任务而贷款,更是雪上加霜。
最后一块压垮市经济电视台的“石头”,源自一场车祸。车祸现场在市电视台,受害者是那位瞎了一只眼的门卫老头。车祸发生的过程是:郑台长和司机去市电视台协调广告业务纠纷,完了离开倒车时,瞎老头在车尾蹲着身子系鞋带,旁边没人看见,等车一倒,人立马就没了。
人没了不是小事,何况是市电视台台长的岳父,新闻单位出了“新闻事”,引起社会议论是必然的。这个且不管,当务之急是赔钱处理善后,但司机是临时工身份,光杆一条,要命的是,市经济电视台的账上没钱不说,还欠着一屁股债——银行贷款。
怎么办?找市电视台拿钱?人家台长正悲伤着呢,加上吉局长也曾为成立经济电视台的事情剋过人家,换做谁也不会轻易答应。最后是局里和有线电视台联合凑钱,解决了受害者的经济赔偿问题。
掉过头来再找经济电视台算账,这才发现账务上有问题,没有不透风的墙,市纪委对各事业单位的账务问题很敏感,马上查!
最先是吉局长和郑台长被请去“喝茶”,不久郑台长出来了,然后远走他乡,据说从此成了“北漂”,而吉局长被“谈”了好长时间。期间,市广电系统陆续有干部进去“陪谈”,核实情况。听说吉局长数目不大,但责任大,最后“无官一身轻”出来了,以后自谋职业。
我对郑台长是有感情的,并不仅仅是因为他当初帮我解决了,事业单位的编制指标,而是通过几年面对面打交道,我发现他的理论水平、口才、文笔,是与传说中的“传闻”一致的,令人佩服。我想,假如他不当经济电视台台长,就凭他的家庭条件和原有社会背景,或许会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地在桃阳市,舒舒服服过一辈子,而不用在那个年龄段还背井离乡,远赴异地去讨生活。
郑台长与吉局长之间,是剪不断理还乱的丝网,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但根源在谁?这无从考究,也没有意义再探讨。我曾在广电局家属楼院子里见过吉局长几面,想到给他送酒送烟时的难堪场面,我总是不好意思低着头匆匆擦肩而过。我猜他每次出入院子遇见曾经的下属,心情肯定也是同样复杂,只不过心态与大家不一样而已。时隔不久,他搬离了院子,消失在大家的视线当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