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的错过与没错过(12)
六
大清早,大哥起床后轻手轻脚叫醒我洗漱,再煮了面条,我们吃完后就背着行李步行赶去车站,买了最早去往通镇的班车票。
交警还没上班,班车驶离车站后,大大方方地走在道路的中间。时间尚早,街道上的车辆行人不多,临街做买卖的除了早点摊弥漫着热气,其他店铺还关着门,县城还没有完全苏醒过来,城区显得宽阔宁静,空气挺好,朝霞映满天空。
班车在前行,我看着车外发呆,有失落也有轻松。我喜欢县城,但没办法留在这里,不过,能前往一个乡镇参加工作,作为一个农村孩子我是满足的,虽然我对工作地点和工作岗位还一无所知。
当时的柏油马路和水泥路多见于国道与城市街道,通往乡镇的道路崎岖不平坑坑洼洼,班车像喝多了酒似的摇摇晃晃行进比较缓慢。以县城为参照物,通镇与我的老家西河镇正好是相反的方向,虽然说沿途的农田房舍基本都一样,但因为我除了与县城和西河镇的乡下老家相伴生活过,没有对外接触过“第三者”,所以依然对两旁的风景感到好奇和新鲜。这是一条陌生的道路,它将带着我去往另一个陌生的地方,而这个陌生的地方会成为我人生的新起点,也可能是我永久的归宿,从此在那里安家立业。对未来,我有期盼但不敢奢望。
班车沿途走走停停,途经好几个乡镇,售票员总在一路吆喝,上车下车的乘客不断循环,我惊奇地发现,同一个县城竟然还有“十里不同音”?看来,世界不止眼前,还有远方的风土人情和诗情画意。
乡音不同也预示着我离老家的母亲又远了一些,大嫂告知过母亲,让她不用担心,已为我安排了工作,但没说具体地点,说了她也不知道在哪儿。我想,母亲应该会宽慰一些了,在她的眼里,幺儿不是种田的料,应该有份体面的活儿干,大哥大嫂又为她解除了后顾之忧。儿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能感觉到母亲在家乡对我的牵挂。
近三个小时后,班车进入通镇,此地接近了临近县城的边界。通镇被一条小河一分为二,镇里的大部分居民和集市、单位都分布在小河的对岸,班车右拐后经过一座石桥,行驶至镇中心的位置停靠下来。班车到了终点站,我们还没有抵达目的地,大哥说我们距离通镇中药厂还有几公里路。那时没有摩的、三轮车,更谈不上的士,大哥一手提着小木箱,一手拎着网兜,我背着两床棉絮,一前一后往厂子方向走去。
行走半个多小时,我已经看到了通镇中药厂大门口的条牌,大哥却转向走到了路边的一处树荫,我跟了过去。大哥拿出手帕让我擦擦汗,顺便帮我扯了扯衣服上的褶皱,接着他抽了一支烟,然后再带着我继续走向厂子。
门卫很客气:“哟,刘科长来啦!稍等哈,我马上电话通知厂领导。”很快,一位个子不高,蛮精瘦的中年人从办公楼里迎出来:“有失远迎啊,见谅见谅!您没必要亲自跑一趟的呢,这种小事情让您弟弟直接过来就是了嘛,哈哈哈。”
“哎呀,丁厂长您客气了,我过来是向您当面致谢的,给您添麻烦了啊。”大哥用真诚的语气与谦卑的态度,和丁厂长打着招呼,俩人握手的时候,大哥的身子向前微倾着。
“这有什么麻烦的,我现在叫人带您弟弟去宿舍那边安顿下来,明天直接安排上班。您就不用管了,到我办公室坐一会儿,等一下我们一起吃午饭。咦,司机呢?”丁厂长看着我们身后问道。
“噢,刚进镇里,车胎就破了,司机要去补胎,我和他约好在桥头汇合的。下午所里有会议,要赶回去,午饭不能吃了,您下次去县城,我请您吃饭!等一下我把弟弟送到宿舍就走了。”难怪大哥在进厂子前,先到树荫下歇了歇脚,顺了顺气,原来他在思考“会晤”的细节问题。有时候需要善意的谎言,化解尴尬的局面。
“行,工作重要!我就不讲客气话了啊,我马上派人带你们去宿舍。”丁厂长随即吩咐门卫电话通知了厂里的一名工会干部。
工会干部急匆匆赶下楼来,接过大哥手中的木箱,带着我们走出了厂门。我们随工会干部往来时的方向又折返了一段路程,再拐进一条巷子,巷子的尽头就是那条小河,河边矗立着一栋破旧的三层楼房。到了楼房门口,工会干部说:“刘科长,因为近期新来的职工比较多,厂里老宿舍区实在没地方安排了,这个旅社呢,是因为经营不下去垮掉了,按照镇里的意见,资产合并到了我们厂,这栋楼今后是改造为车间还是做仓库?目前厂里还没考虑好,所以先把您弟弟安置在这儿,您谅解一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