漾恋(7)
现在的白鱼,依旧没个正形、吊儿郎当、混蛋之际、酷爱装逼。
但她已经没有了当年那副可以站在游京面前质问的勇气和底气。
我曾经不屑一顾地想,游京的骄傲也不过如此,不过就是自己的家庭和父母,等到我好好学习,上了高蜀,这些在我眼里连个屁都算不上。
那个时候的我,所有的底气来源于对自己的相信。
就像是冥冥之中感受到的,我相信自己,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这就是我的骄傲。
可是这份底气和骄傲,在长达数十年的光阴蹉跎中,慢慢地掉了色、褪了光。所以当奉小诗哭着来找我的时候,我只能帮她擦眼泪安慰她道,“所谓□□,茶道也,懂?”
我只能像这样再耍些嘴上功夫,却再也没有那份勇气和果敢拉着奉小诗的手说,“走,打她去。”
而这离我原来越远的一切终于在某一个瞬间。
铺天盖地地朝我卷来。
第3章
那天从奉小诗怀里多要的那个桃子,又被我揣兜里捎回了家。
打开衣柜,暖和的灯光从我身后倾泻而出,照在了衣柜里蜷缩成一团的那个身影上,他的左胳膊有防御性地竖起挡住自己的脑袋,在察觉到光源的那一刻,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自己的身子。
我沉默地看了他两秒后,叹了口气,用脚踢了踢他,“喂,太阳都下山了。”
听到我的声音,他有些欣喜地抬起头,“你回来啦。”
我没好气,“快点出来,别一直在我的衣柜里躲着。”
这只鬼,叫做吊吊,吊是吊死鬼的吊。
从小我就一直搬家,搬家,搬家,从这个巷子搬到那个巷子,从这个老房子搬到那个老房子,虽说不能是阅鬼无数,但最起码的经验还是有的。
这世上的鬼,总的来讲分为三类。
一类是没什么约束的,他们不会被困在某个房子或者某个物什,而是可以随心所欲地在世间游荡,这样的鬼大多又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排队等着投胎又跟丢了阴间使者的,一种是自己放不了前尘往事心中尚有执念的,这样的鬼一般很难遇到,因为他们的目的性很强,只会跟着自己生前的那份执念,也不会乱跑到我的面前晃悠。
一类是被困在房子里或者某个物什,就像吊吊或者是静蜀楼里的那个漂亮女鬼,他们又分两种情况,一种是运气不好被术士压在了房子里,又或者是刚为鬼尚为天真,被哄骗着签了什么镇宅的协议,有钱人家总是信风水信小鬼一类的说法,所以请术士将一些生前做好事,死后尚有福报的鬼压在自己的房子里,以保佑自己的财运亨通,健康百岁;还有一种是死前就和这栋房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要不然就是生前经常来,要不然就是这栋房子对鬼本身有着什么特殊意义,所以导致他们自己不愿意离开。
最后一类,便是恶煞的凶鬼。他们大多是生前做尽了坏事,死后是没有资格入轮回,是要下地狱的。所以他们会想方设法地逃开阴间使者的抓捕,藏匿于人间的各个角落。这样的恶鬼必须要尽快抓除,因为他们本身的怨念就是极强的,如果恰好遇到了一个意志薄弱的宿主,是极有可能趁机上身的,这个时候如果再想抓到,可谓是难上加难。
但不管是什么鬼,只要是还没入轮回,只要是还没下地狱,只要是还留在人间的,都是有自己上辈子的记忆的,因为他们还没来得及去喝孟婆汤,还没走那座奈何桥,还没见两岸的彼岸花。所以这就是很多鬼明明没有被术士镇压,自己也不是恶鬼,却依旧孤独地飘在人世间的原因。
因为是他们自己不愿忘记。
或许是不愿忘记自己还没长大的孩子,或许是放不下自己生前所受的委屈和执念,或许是想要再多看几眼自己心爱的人。因为一入轮回,这些悲欢离合,这些撕心裂肺,都会变成了没人记得的泡影。
终是执念太深,终是人类太轻贱。
但是吊吊却不记得。
他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不记得自己为什么死,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被压在这所老房子里,好像从有记忆开始,他便是一只鬼,一直藏在那个衣柜里,不见天日,没有时间。
直到那天的我拉开了衣柜的门,皱着眉头问他,“鬼啊?”
他愣愣地看着我,奶声奶气地“啊?”了一声。
对视两秒后,我“嘭”的一声关上了柜子的门,在外面狠狠踹了一脚,低声骂道,“晦气。”
然后便嚷着嗓子,甩着胳膊,撒桥赖皮地冲袁女士喊道,“妈!吗!我不要住这里!这里也有鬼!啊啊啊啊啊为什么总是找有鬼的房子!为什么总是要住老房子啊啊啊啊!我要住新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