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竹摇曳(68)
龚老二的最后一站是在深圳,因为家里收到了那边法院寄来的判决书,称其严重扰乱社会治安,被判了三年。
当胡显荣谈到余兴彩怀有身孕的事情时,龚老二的母亲咬牙切齿地说:“谁知那个狐狸精怀的哪家的种,反正不会让她们娘俩进龚家的大门,两人要办离婚手续可以,但老二家里的一根草都别想拿走。”
胡显荣觉着已经把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便告别了眼前的老者,回金德蓉家接上金先龙赶回银竹沟。
在回家的路上,金先龙叮嘱胡显荣不要过多地向余运武提及龚老二的家人的态度,只告知他们龚老二已经身陷囹圄,没在家即可。
胡显荣认为这样回复余家人不算忠人之事,打算将了解到的所有情况带回去,并保证到时只说金先龙没有参与进来即可。金先龙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由着胡显荣。
当胡显荣将龚家的情况如实转达给余运武时,对方一改沉着冷静的常态,表示要跟龚家的人死磕到底,连夜就让胡显荣用拖拉机拉着余氏家族的人赶往柏杨沟村的龚老二家门口。
余运武用一个棒槌将龚老二家的房门砸开,将屋里的东西敲了个稀烂。
龚家隔房的几兄弟见余运武带着一帮人砸到了家门口,吆喝着家族老少将他们团团围住。
幸亏公社治安联防队和龚老大一行人及时来到现场,才避免了一场械战。
直到数天后,胡显荣才从在烧锅干活的余运现、余运成兄弟那里得知双方的协商结果。
龚家人同意余兴秀回到龚老二家的房子居住,同时也同意他们直接离婚,并由龚家人给予补偿。
在余运武看来,让神志不清的女儿独自回到龚家生活肯定不能解决问题,便同意了让她和龚老二离婚的方案,他没有准备收取龚家人的一千元补偿金,但公社调解员还是将现金交至他手里。
在形式上,余兴秀终于和龚家人撇清关系,但对于精神失常又怀孕在身的她而言,更糟心的生活或许还远远没有结束。
余兴秀的事情处理结束没过两天,金德蓉就回到娘家诉苦,说龚家人对她颇有埋怨,认为是她把余家的人带上门寻麻烦,让他们蒙羞和损失了钱财。
父亲金先龙虽然为她感到委屈,但对这个处理结果尚能理解,毕竟有哪位为人父母者不心疼自家女子呢?
他还向心里充满埋怨的女儿说,如果不是龚家人仗着家族人多势大,恐怕这件事情不会这样简单了结。
第25章 烧锅门口摆宴席,余氏家族添新丁
自从得知姜忠学悔婚金德兰的原因后,胡显荣的脑海中又开始浮想联翩了。为此,他有好几个夜晚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想起当年带着金德兰参加农忙采收小队,在她不慎摔伤后,自己和余兴彩用架子车推着她到舅舅的卫生院治伤的情景。
心想如果当初没有答应金德兰加入自己的采茶小队,或者自己当初拉余兴彩一把,金德兰就不会脚底踩滑摔下山去,一股强烈的自责感不由得爬上心头。
显荣并不清楚,此刻的金德兰对她的体检结果一无所知。
两人每天在烧锅作坊里进进出出,看不出她有任何异样,进而使得他心里的自责感愈发浓烈。胡显荣开始重新审视他和金德兰之间的关系。
时间进入深秋,土地包产到户虽然晚来了好几年,但银竹村的人们很快就适应了这种单打独斗的生产生活方式,不等生产队的任何指派和安排,早早地将田地里的庄稼收归仓里。
所以,胡显荣这个生产小队长大部分时候都是个摆设,一年到头也开不了几次会。
他的烧锅除了在秋收时给伙计们放了五天假,其余时间里都是全天飘着炊烟和酒香。
他在年前又给伙计们放了冬假,因为在银竹沟以及小水河一带素有「长工、短工,腊月二十四的满工」的说法,他不想打破这种不成文的规矩。
放假前最后一天的傍晚过后,一同从银竹沟口的烧锅回金家院子的人就只剩下胡显荣和金德兰。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进那段幽深峡谷,已经能明显感受到山顶吹来的风有了更浓的寒意。
显荣对这种感觉很是熟悉,也很厌恶这种感觉。那种感觉诞生于多年之前他给爷爷报丧的那个夜里,他跑得满头大汗,却浑身冷得打颤。
他认为每当有这种感觉袭来的时候,发生在身边的都是让人伤心难过的事。
和平常一样,每当走到峡谷一半路程的时候,他都要停下来歇息几分钟,金德兰也适应了他的这种习惯。
尽管冰凉的石头附带着的寒力已经能浸透棉裤,他们仍在惯常休息的那两级石阶上坐下,聆听山沟里的溪水声和两岸山林里悉索的虫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