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竹摇曳(53)
金德兰拉开身前的抽屉,找出两张零钱递到胡显荣手中,继续笑着说:“你还挺会买东西,要是我也会喜欢。”
胡显荣都有点后背发麻了,觉得自己在金德兰跟前就跟透明的人一样,心事都被她看得一清二楚,于是赶紧寒暄几句就告别离开。
花园中心校的下课铃声刚响起,胡显荣就看到一群群学生从教室里蜂拥而出,他的思绪回到前些年在银竹村小上学的日子。
那个时候,他最喜欢听的声音就是下课铃,每当看见门房的大爷走向那个悬挂在学校大门口的铁铃铛时,一只脚就做好了奔出教室的准备。现在,这种日子已经离他越来越远。
余兴彩刚走出教室,就看到了在大门口站着的胡显荣,她像一阵风似的跑到他跟前,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这是她向胡显荣打招呼的惯用动作,胡显荣对此再熟悉不过了。
“显荣哥,你怎么有空来我们学校了?”余兴彩面带笑容,手舞足蹈。
胡显荣将报纸卷塞给余兴彩,故作矜持地说:“我来公社办点事情,顺便来看看你,再不来的话,就得到县上才看得见你了。”因为余兴彩很快就要初中毕业,胡显荣才如是说。
余兴彩拆开报纸,将两条毛巾拿在手中,谁知将裹在里边的一块肥皂掉在了地上。
她立即俯身将那只差点被摔变形的肥皂拾起装进衣兜里,“算你还有点良心,也不枉我罩了小叔子这么长时间。”
胡显荣见余兴彩玩笑越开越大,立即把脸拉得老长,“你还是个学生娃,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害臊。”
余兴彩才不管他生气不生气,继续咧嘴问:“你怎么还一次送我两条毛巾?”
“一条洗脸、一条擦脚。”
“显荣哥送我的毛巾,我怎么舍得拿来擦脚?”余兴彩就是这样风风火火的一个姑娘,说完这句话后立马就收住笑脸,“你一个人操持着一家老小,花这些冤枉钱干什么?”
胡显荣早已习惯了余兴彩的一惊一乍,回说道:“你哥我自己当家做主,这两年没机会罩着你,算是补偿。”
两人在学校门口有说有笑地闹过一阵,直到上课铃声敲响,才各自告别。
姜忠学接到父亲的通知,让赶紧去他办公室商量重要的事情。
他还从来没遇见父亲为某件事情如此着急过,就连之前自己被突然停职的时候,父亲都显得很镇定。
等他到达卫生院的办公室时,可以明显看出父亲已经在那里等候了很长一段时间,办公桌上给他准备的茶水都有些变凉了。
姜忠学在椅子上坐下,来不及喝上一口水,急忙问道:“爹,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姜贵顺稍微停顿了一小会儿,也不准备绕弯子,一脸严肃地说道:“赶紧把你和金德兰的婚事取消。”
姜忠学犹如当头挨了一闷棍,满脸疑惑,“这不一切都好好的,为什么要急着取消?”
原来,在金德兰和姜忠学还没有收到县医院寄来的检查报告时,姜贵顺就从县医院的来信里知道了结果。
姜贵顺作为一名大夫,对这种事情也不准备遮遮掩掩,向儿子姜忠学说道:“按说这是个人隐私,不能随便对别人说,但你是我儿子,理应知道实情。县医院已经给我来了信,说金德兰恐怕有生育障碍,我想你清楚这事情有多严重。”
姜忠学以前偶尔从父亲那里听说过这类生理缺陷的问题,只是没想到会被自己遇上,心里仍有不甘,又无法跟父亲辩解。
“我记得金德兰上次摔伤在我这里住院的时候,我跟他父亲金先明提起过这个事,不知道他们后来有没有及时去县医院做检查治疗?”姜贵顺补充道。
姜忠学想起来了,当时是自己给金德兰续了住院费,并看着她出院,亲自将她送到学校,紧接着就和金先明一道去湖北处理金德礼的后事,他们当然没有去县医院做检查和治疗。
想到这些,他对父亲的话和县医院的体检结果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也理解了父亲强烈要求自己和金德兰必须到县医院做身体检查的用意。
这个消息对姜忠学的打击堪比上次被突然停职。尽管他之前和金德兰的交往中,表现得有些趾高气昂、居高临下。
但面对自己在金德兰身上投入的感情和精力瞬间就将化为乌有的现实,他还是迈不过心里那道坎。
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是,只要父亲没有意见,自己可以接受这个现实,将金德兰娶进门。
但更清楚这将意味着什么,父亲那里真的会同意?还是自己确实已经做好接受现实的准备?
既然已经做出悔婚的决定,摆在姜忠学父子面前最大的困难是如何才能将这个无情的决定传达给金德兰,以及她的父亲金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