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神与无花果(3)
周日,林佳霁顶着死鱼眼走到镜子前,摘掉眼镜换了美瞳,穿上焦糖色风衣,米白色围巾,一身温柔轻熟装。
出门一看,斐格的车等在了门口。他也打扮过了,polo衫休闲裤,显得年轻了几岁,也土了很多。
两个人一路上带着虚浮的笑意,聊一些上流话题。毕竟都是活了三十年的人,熟知所有社交话术和安全题材。
到了地方,一个高尔夫教练迎了上来,用一些背诵过的幽默语言教了一些基础知识。
林佳霁巧笑倩兮。
直到教练递过来两只雪白的皮质手套:“两位可以戴到左手上。”
林佳霁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她盯着手套,心想:好色。
为了掩饰自己的晃神,她迅速戴好了手套,又转头笑眯眯地看着斐格。
斐格的动作比她慢,正在缓慢而流畅地完成这个动作,表情冰冷。
林佳霁:我靠,好色。
斐格:我靠,好色。
林佳霁在烈日下煎熬了一下午,还得装作乐在其中的样子。
到第三个小时,她已经在心里给斐格打了个红叉。
这日子她是一分钟也过不下去了。对方再符合审美也没用,她像德古拉急着爬回棺材里,恨不得立即在黑暗中长眠。
终于,对方抹了把汗,伴随着最后潇洒的一杆,宣布了这一天的结束。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对方朝回走的步履,有些许蹒跚。
斐格也已经在心里给林佳霁打了叉。
到第三十分钟他就已经晒成了人干,企盼着对方能喊一声无聊,给他争取个减刑。可这女人竟恐怖如斯,兴致勃勃地跟着教练勤学苦练,预约的三小时愣是一秒钟都没浪费。
人与人的差距,使人惶然生畏。
但斐格是成熟的社畜。今日就算告吹,来日或许还会有业务往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要把最后一班岗站好。
他还是如约带着林佳霁去了附近的西餐厅。
两具人干带着虚浮的笑意,轻抿一口加冰苏打水,一边凭惯性聊一些上流话题,一边翻看菜单。
斐格找的西餐厅环境不错,正中间摆了一台白色三角钢琴,此时一个一看就是大学生兼职的年轻妹子正在弹致爱丽丝。
斐格轻声介绍:“这里的牛排产地不错。”
林佳霁:“那我来一份ribeye……”
话音未落,致爱丽丝弹完了。女大生合上曲谱,捋起袖子,奏起Unravel。
林佳霁的点单声停顿了零点三秒 ,又续上了:“……配一份沙拉,谢谢。”
在她对面,斐格不动如山:“那我来一份一样的吧。”
斐格点得跟林佳霁一模一样,这是有讲究的。
但凡有一样不同,或许就会展开“你那份味道怎么样?”“还行,要尝尝吗?”“那我吃一小口哦”之类的对话。
而交换食物,是关系进展的微小突破口之一。
斐格既然已经打叉,就不会给出任何错误的信号。这是他凭本事solo至今的职业素养。
正好,林佳霁也只想安静地把这顿饭吃完,回家去躺尸。
两个人相对沉默,都觉得非常舒适,甚至暗中感激对方对自己毫无兴趣。
漫长的寂静中,不远处的女大生弹到了高潮。
或许是指尖注入了太多感情,她弹错了最高那个音。
女大生惊慌了一瞬,正在自我安慰“虽然弹错了但听上去还挺和谐,这里没人会发现的”,悄然抬头一看,附近那桌的男女二人都望着自己。
女大生:“?”
是凑巧吧,一定是凑巧吧?
幸好,那二人确实很快收回了目光。
下一秒,两个人对视了。
斐格:“……”
林佳霁微微挑了一下眉:“还挺好听的。”
斐格:“……嗯。”
林佳霁觉得这个解释有些苍白,同时又有些疑惑,为什么对方也扭头了。
正在思量,就听斐格不经意一般说了一句:“好像在哪里听过。”
“是吗?”林佳霁放下了大半疑惑,轻描淡写地说,“可能是哪个电视剧的插曲吧。”
斐格没有接话。
女大生收拾心情,换了一首残酷天使纲领。弹着弹着,把自己弹快乐了。
突然眼角闪过一道黑影,她脑中登时警铃大作。
那是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身边没有大人。他站在钢琴旁边探头探脑,看看女大生又看看琴,还踮起脚来试图将脑袋凑进去研究弦轴。
女大生不自觉地后仰,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步靠近过来。
那小孩笑嘻嘻地看着她的动作,慢慢伸出一只手。
女大生:危。
女大生绝望地看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他的家长,只能急促道:“小朋友,这个不能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