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妄冬生(107)
叶警官审视他:“你又为什么开着货车出现在墓园附近?”
“我长时间没有收入,只能干回老本行,继续给人拉货。”张争彦说,“本来想着第二天就要离开邶市,好几天不回来,大过年的只有我一个人,我想去墓园看一眼妹妹,结果路上酒瘾犯了,喝了不少。”
这套说辞和他来自首那天说的大致相同。
如果他是说谎,有些细节的地方会有出入,如果前后说辞逐字逐句完全一致,又会像提前准备好的一套说辞。
若是张争彦在掩盖事实,只能说他拿捏得非常到位。
几位警察也在现场勘查演练过,得到的有效信息太少。
张争彦在开车上太老道。
他开车四五年,熟悉路况和监控,货车都好似他身体的一部分,假装失误,刹车踩成油门什么的做得天衣无缝。
经过几番调查,最后的结果,按照酒驾肇事致人死亡判处。
*
“杨杰,你要不就以外公生病,家里没人照看的借口,向学校请假半个月多盯着你表哥。”谢兰恬忧心忡忡道,“我怕他出事。”
“能出什么事啊。”谢杨杰被她叨得不耐烦。
“表哥是那种冲动的人吗?”谢杨杰点开手机继续玩,“不过是女朋友,又不是老婆。”
谢兰恬怒火中烧,一巴掌扇他头上:“怎么说话的!”
“你还当你是几岁小孩吗?一点事不懂,说的什么混账话!”
见她暴躁成这样,正在怒头上,谢杨杰咬牙忍了忍,抿着唇没跟她吵。
“反正我是不会请假来盯他半个月的,我看他也没怎么伤心啊。”谢杨杰说,“倒是你,哭得好像世界都要毁灭了。”
比起谢兰恬日夜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陈夏望看起来确实不太伤心。
从在医院看见林冬笙开始,他能够冷静地处理好一切事情,缴费、签字、到殡仪馆、等候火化、取骨灰罐……
他没掉过一滴眼泪。
除了变得更沉默,经常抽烟走神外,他是显得不那么难过的,照常上下班,做自己的事情。
连林冬笙的同事在她坟墓前,好歹都会红一下眼睛,或是落两滴眼泪。
他看起来不那么难过。
谢兰恬却是知道,那只是看起来。
如果陈夏望像她一样痛哭,好几天吃不下也睡不着,她还会放心一点。
但陈夏望现在这样,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反而令她极度不安。
“谢杨杰。”谢兰恬抽走他的手机,“你那年还太小,不知道村里发生过一件事情。”
“什么?”
“老方他们怎么没的,你应该还不知道。”
方家只有一个独子小方,小方到了年纪谈了门亲事,本来过两天就要结婚,结果头天晚上洗澡被煤气闷死,当时他母亲在外置办东西,他父亲刚出门给人送东西。
老方很自责,如果不是他那时出门,及时注意到煤气漏气,儿子就不会死。
小方母亲哭得伤心欲绝,但其他人更担心的是老方,他表现的悲痛实在太少,反而容易出事。
亲戚朋友轮流盯了许久,好不容易放下心来。
结果某天晚上,老方一声不响跳湖死了。
“他自杀的湖,你小时候还去那游过泳。”谢兰恬说。
谢杨杰打了个寒颤,背后起了恶寒。
第47章 三更
谢杨杰还是回了学校。
一来他恐惧死亡,不敢再过多接触相关的事情,二来他和陈夏望的表亲关系并不算太熟络。
谢兰恬实在放心不下,可是年假已经用完,只得向公司再请半个月的假。
本想请更久一点,但半个月已经是极限,嘴皮子都快磨破。
她几乎全程陪伴陈夏望。
也因为如此,谢兰恬感受到他身上的一种无声哀痛,像失去伴侣的大雁,在广阔的天边悲楚徘徊。
两房一厅的套房里,因为少了一个人,显得格外空旷。
客厅的木柜上放有两张照片,一张是林冬笙身穿黑色学士服,手捧蓝色鲜花与陈夏望在排球场上的合照。
另一张是陈夏望穿着黑色学士服,手握一束灿烂向日葵与林冬笙在排球场上的合照。
两张时隔一年的毕业合照,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
阳光之下,林冬笙的眼里有光亮,陈夏望的眼里有她。
两张相片装在相框里,静置在木柜上,都蒙上一层薄灰。
客厅桌上的花瓶,花朵枯萎颓败,无人打理。
谢兰恬重新为花瓶换水,插上新的花束。
她住在对街的酒店,等陈夏望下班就来看他。
他的下班也只剩下工作。
谢兰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既想开导他,又不想重提他的痛处。
爱一个人爱了十一年,这样的感情有多深厚,谢兰恬难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