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深夜醒来(3)
周源说了声好,退了回去。
门在身后关上,洗婆长叹了口气, “哎,身子还热着呢……”
费南斯脚下停了一步,然后迈开大步,往车走去。
离十二点只剩八分钟,忙完估计要一点,明天还要早起,看来夜里是没法睡了。
三天前气温骤降,夜里起了霜。此刻,夜风乍起,寒凉入骨,饶是已经穿了一件棉衣,还是经受不住这夜间的寒冷。
费南斯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室,待关上车门,才觉得暖了一些。
浓烈的烟雾随风钻进车内,熏得人头疼,费南斯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一个声音说道:“你们知道她怎么死的吗?”
费南斯朝那声音看过去。
声音来自于一个带着帽子的大爷,正是刚刚那个不让烧纸的国字脸大爷,他身旁一个卡其色外套的大爷问道:“你知道?”
国字脸大爷点点头,说:“病死的。年轻的时候不注意,上了年纪又不按时检查身体,发现的时候就晚了,癌症晚期。”
大爷啧了一声,叹了口气。
国字脸大爷说:“在外地治了小半年,花了二三十万了。”
大爷问:“那怎么又回来了?”
国字脸大爷说:“这不是要落叶归根吗?那边医院说要是土葬,就趁着还有口气,赶紧拉回来。要是留在那边,就只能火化了。他家孩子叫了救护车,跨省拉回来的,在县医院ICU里又撑了一个月。”
有人插嘴道:“又撑了一个月?那这花费可不小啊。”
国字脸点点头,说:“是啊,一天小一万。不过,他家孩子多,能分担点。”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吭声了。
大爷叹了口气,说:“才六十,还年轻啊。”
“是啊,还没看到小儿子成家呢。”
费南斯下意思找寻那个叫周淮的。
左手边七八米外的屋檐下,周淮一身黑衣从头到脚,双手抱胸背对众人站着,正看着前方。
那里是一片荒地,长满了及膝高的野草,黑压压的一片,偶有几声虫叫传来。
灯光落在他腰部,将他分割成两个世界,半身深陷黑暗,半身萦绕光明。
费南斯盯着他,伸手去拿矿泉水瓶。
“咔”的一声,周淮蹭地转头看过来。
“……”
费南斯看他两秒,转过头,按灭了车前灯。
第2章
门开了,费南斯推开门下车,走进屋内。
俩洗婆去门外抽烟,屋内只剩下周源一人。
火盆里的火纸已经燃尽,人已穿戴整齐躺在稻草堆上,帽子盖在头脸上,遮住了脸。
屋里的灯远没有门口的瓦数大,光照进那处角落里,远远望去,阴暗昏黄。
饶是早已见过无数次,费南斯也不由得抖了一下,赶紧移开视线,转身。
周淮一脚踏进门槛。
眼看着就要撞上,费南斯眨了眨眼,忙后退一步,待距离隔开后,费南斯昂起下巴看过去,周淮站在门口,面无表情。
费南斯看着他的眼睛,过了会儿,说:“给两个洗婆每人200块钱和一条毛巾一块肥皂,让她们回去吧。”
周淮看她一眼,转过身出门。
费南斯叫了几个男性亲属,几人合力将人放进冰棺,等整理好后,费南斯将布罩盖上。
刚直起腰,后脖颈突然凉了凉,似有冷风吹过,费南斯眉头一跳,忙转身。
屋内除了多出来的一张桌子,什么都没有。
桌子很破,挨着冰棺脚、正对门口放着,桌面坑坑洼洼,全是刀痕。
桌面上放着只大碗,碗里立着只煮熟的光秃秃的公鸡,公鸡头被细线缠着,高高地挺着。碗左右两侧各摆着一根粗的红蜡烛,已经点燃了。
周淮将火盆挪到破桌子面前,在草垫子上跪下,他拿来一沓火纸,就着蜡烛点燃扔进火盆。
风将烛火吹得左右舞动,几乎要灭。
费南斯忙将门掩上,嘱咐道:“记住,千万别让蜡烛灭了。等那两根粗的红蜡烛烧完,就换成白蜡烛。儿女留下守夜,其他人回去休息。”
周淮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费南斯思索片刻,又嘱咐了一句:“记住,蜡烛千万不能灭,也不能断。”
周淮抬起头看过去,半晌后点了点头,说:“好的,我知道了。”
语气……似有一丝丝的不耐烦……
是嫌我啰嗦?
费南斯顿了顿,转身去收拾东西回家。
第二天,费南斯忙活一上午,才将所有物料准备好,一并拉上车。赶到村里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两点,道士先生早就到了。
门口的空地已经搭好了两个棚子。红顶大棚子下面摆满塑料桌椅,用来宴客;塑料布小棚子挨着屋子,桌椅茶杯一应俱全,道士先生正坐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