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明月(432)
“那是一个黄昏,夕阳西下,残阳映红了半边天,整个延安城在太阳余晖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片红彤彤的景象,我急切地想冲上宝塔山用相机记录下这与我心目中的延安完全一致的延安形象。
可是,当我冲到可以俯瞰延安城的高度的时候,延安城已经灰蒙蒙一片了。
就在我非常沮丧的时候,有一个同样也在摄影的人提醒我,抓紧拍夕阳映衬下的宝塔山,抓紧拍如血的残阳。
我一口气把相机里仅有的胶片都拍完后,才想起那个人来。
没想到他居然没走。等我仔细看他的时候,让我大吃一惊。你猜,我看见谁了?”
糜腊佳瞪大了眼睛,一脸茫然。
明如星一字一顿地说:“细……川……健……雄。”
糜腊佳确实被惊到了,她张大嘴半天才说:“一个日本翻译官怎么会在那儿?而且还能拿着照相机自由拍摄?这太不可思议了!”
明如星笑了笑,卖了个关子。
沉静了一会儿后,糜腊佳急切地捶了他两下说:“快说,急死人不偿命咋地?”
明如星说:“线索太多,你得容我想想从哪说才最清楚。”
糜腊佳着急地说:“就从你在宝塔山上见着他说起吧!”
明如星说:“一开始我们俩都不敢相信是彼此,都迟疑了一会儿。在互相确认身份之后,他主动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因为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我们决定在山上走走。
“细川健雄对我说,佑家和秦功珀他们制造了瞭望塔大爆炸之后,日军的指挥部就从冉州撤走了,而且从内部、外部两个方面进行深刻地检讨,很多不利的因素都向他本人集中,他觉得再不走就会真的很危险了。
当时,唯一让他心放不下的是青木丝谷,他只知道她是跟夏杏芳一起走的,具体去了哪里,他完全不知道,又不敢再向可能的知情人打听,万一再有新的把柄落在日军手里,他就死定了。因此,他做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冒险举动:向新四军投降。
“那是一个休息日,他依然同平时一样,换了便服,挎着他的照相机以出去摄影的名义向长官请了假。
要知道,细川拍的许多风光照片,日军是经常用在作战之中的。所以,他的上司也支持他的这个个人爱好。
“在此之前的一段时间,他把可能成为他的罪证的文件、物品,特别是曾经在反战的媒体上刊登过的照片的底片统统都销毁了,虽然有些可惜,可他想的是,反正已经公之于众了,眼下还是以安全稳妥为上。
“到了新四军那里,他用两种东西一下子就证明了自己的身份。一个是他在日军中的证件,一个是近期刊发有他拍摄地反映日军暴行的照片的报纸和照片原件。
特别是第二个物证和他交代的部分国际反战联盟在华活动情况,使新四军高层对他非常重视。
他也在第一时间将当时日军下一步的重要行动报告给了新四军。
“面对细川健雄这样一个既掌握日军核心机密,又已经为反战做了大量有益工作的重要人物,当然最好是送到延安更能发挥他的作用。很快,新四军就通过自己的秘密渠道,将他送到了延安。
“到了延安,细川先生成了共产党的座上宾。当时,共产党内部对他的介绍是反战人士、国际友人。
工作上,他的主要任务除了翻译一些对日军前线部队宣传的小传单外,基本都是让他自己找事情做。生活上给他的自由度也非常高,几乎没有限制。
“我们聊着聊着天就黑了下来,细川先生提出到他工作的学校去。”
“学校?”糜腊佳又是大吃一惊。
明如星又卖了个关子说:“你大胆地猜猜是个什么学校?”
糜腊佳想了想说:“难道共产党那么早就在延安办起了日语学校吗?”
明如星笑了笑说:“看来咱们都不是真正懂政治的,更不能算是政治家了。告诉你吧,共产党把前线俘虏来的日军官兵集中起来办了一所以改造战俘为目标的学校,全名就叫「延安日本工农学校」。
“说起这所以改造日军战俘为目的的学校,细川先生还颇有些自豪。他说,以前他反战,主要是从人性和人道的立场上出发的,后来在这个学校,虽然他是以特聘教官的身份出现的。
但是,他经常主动和战俘们一起去听课。特别是听了马列主义的基本原理后,他对阶级和阶级斗争学说、社会发展形态、帝国主义的本质等深奥的理论有了初步的认识,从而改变了他的世界观和人生观,也让他从根本上认清了日本发动侵略战争的根源是其帝国主义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