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明月(145)
邹宝栓毕竟一点文化也没有,办事尚可,谋事就力不从心了。只是他不知道江树恪是怎样想的。
糜海仓决定先从江树忻这里试探一下江家人的心理。
听老板打算这样安排,江树忻还是有些顾虑的。四哥新丧,三哥虽然是去打理生意的,可他怎么面对这个弟媳妇呢?短期可以,长此以往可怎么办?
糜海仓当然理解江家人的想法。他决定先不给江树恪去梁州的指示,让他自然而然地呆在邗州看看再说。
自己作为伙计,行动通常是由糜家人亲自通知的。可江树恪到邗州有两个月了,糜老板既不捎信来说明意思,自己也没有亲自来邗州。
江树恪是个想法多而话少的人。糜老板在邗州和邹宝栓商量生意上的事时,有几次是采纳过他的意见的。
这一点邹宝栓也感觉到了自己和江树恪的差距。所以,生意上的大事小情,在和二姨娘何氏禀报前他都是要和江树恪商量一下的,而且往往会依江树恪的想法来办。
邹宝栓开始猜测义父的心思,他对待江树恪也有了细微的变化。
何氏也开始观察女婿的这个哥哥。虽然学问上没有女婿厉害,人也没有江树恒风流潇洒,可这个男人更稳重、更随和、更像个过日子的人。
但是,女儿新近丧夫,于情于理现在都不是提这事的时候。她也隐约觉察出了丈夫糜海仓的心思。
两个孩子虽然有母亲帮忙,可当五姨娘章氏走后,荷佳整天忙的没有半点空闲时间胡思乱想。渐渐地,她从悲痛中走出来了。
每当夜深人静,看着两个酣睡的女儿,荷佳总会生出无名的落寞和惆怅。
她想起了新婚燕尔时的快乐,想起了大女儿出生时丈夫的兴奋,也想起了当得知老二还是个丫头时江树恒难看的脸色。
她的脑海里更多浮现的是,近一两年,要么整天不着家、要么就醉醺醺江树恒。
凭心而论,这一段时间,她会真的把江树恒、江树恪拿来比较。而每次比较的结果,她都不敢往下想。
糜海仓到邗州是因为帮糜家运盐的船队遭劫了,而且还死了人。
这种事情邹宝栓以前是遇到过的。他们通常的处理方式不是连哄带骗、连吓带诱,就是一面让官府出面该抓的抓,该关的关,一面用银子摆平。
摆不平的就请黑白两道去处理。可眼下几乎是无政府状态,官府是靠不住的,黑白两道也是敌友转换很快,不敢轻易招惹他们。江树恒就是试图两面讨好而丧命的。
江树恪和邹宝栓在糜海仓到达之前就把事情摆平了。
江树恪的方法其实也不复杂。他和何氏请示后,只用了两个手段就平息了事态。
一是用银子。死的两个伙计有一个是糜家多年的帮工,另一个是船老板请的工人。
当船老板还在和人家扯皮的时候,江树恪和邹宝栓先把银子送到了死者家属手里,并承诺把他们家里愿意到糜家来帮工的人再招一两个进来,其他的事老板回来后,再做最后了断。
二是通过来辉文先生在革命党的报纸上揭露了这一暴行,一下子让许多黑道人士出撇清关系,既展示了糜家支持革命党实行宪政的意愿,又把这一事件的处理放在了明面上,逼迫官方依律行事。
糜海仓到达邗州后先去走访了死者家属。他到人家家里去之前,是做好了被辱骂和提过分要求的准备的。
没想到,见了逝者家属,人家反到反过来安慰起他了。这让糜海仓始料未及。糜海仓当即在心里做了个很大的决定。
糜海仓拿不准想让江树恪来娶荷佳的想法是先同何氏商议呢,还是先听女儿荷佳的意思,进而一想,是不是要先听听人家江树恪的意见?
毕竟女儿是个寡妇,虽然前夫是江树恪的亲弟弟,但这也正是世俗所不能容忍的。
邹宝栓看出了义父的难处,他决定自己先出面试探江树恪的意思。
江树恪真不知道怎样表达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对荷佳他是充满了同情的。
四弟的死完全是他咎由自取,一点也怪不着糜家人,更怪不得弟妹。
其实有一天他带弟弟的大女儿玩时,小姑娘不经意间叫过他一声「爸爸」,当时他心里咯噔一下。
虽然是孩子的无心之举,还是在他的心里产生了一串串的涟漪。
他从内心里喜欢荷佳姑娘,他也从不排斥弟弟的两个女儿。
只是这个在大徽州地区长大的男人,知道大户人家的女人,有的把名节看得比生命还重要。他不敢对这个曾经的弟妹有非分之想。
当邹宝栓和他提说这个事的时候,他心里明白,这可能是老板的意思。他只是低着头说了句:“也不知道荷佳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