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明月(137)
第三,苦其心智。
江树恒不完全明白、至少目前还不完全明白岳父大人的良苦用心。
糜海仓离开邗州之前,又带着江树恒、邹宝栓拜访了来辉文先生。
来先生除了重申了自己对加入新政府的态度之外,特别向糜家提醒了两件事情。
一个是对旧势力的防范一刻也不能放松。一个是对新政权的支持要量力而行,循序渐进。
糜海仓知道来先生这话其实是说给江树恒听的,而江树恒恰恰对这两点最不以为然。
——四十四——
糜茹佳挺着个大肚子专门从浮梁到冉州来和父亲说要在冉州的宅子里办「斗绣」活动的事。
糜海仓心疼这个从来没有给他这个当父亲的找过麻烦的女儿,本来要责怪钱悦成和窦氏的,可眼见着女婿对女儿无微不至的体贴和关怀,他还是耐着性子听了女儿的打算。
还没有开口说话,茹佳先哽咽起来。糜海仓一下子警觉起来,当然,钱悦成更是紧张。
糜海仓挪了挪椅子,坐在了茹佳身边。他拉起女儿的手说:“姑娘,别急,凡事由爹给你做主,慢慢说。”
茹佳整理了一下情绪后说:“咱们糜家这几年发生的事,可能比几辈子加起来还要多些。爸,您看您都有好多的白头发了,您才四十多岁呀!”
糜海仓也忍不住眼圈一红。他伸手捏了捏茹佳的脸颊说:“傻孩子,你大姐、二姐的孩子都会走路了,我当爷爷好几年了,有几根白发算什么呀。再说了,你不觉得你爹我有些白头发更有风度了吗?”
茹佳一下子笑出了声,撒娇地说:“爸爸您可真会给自己宽心。”
气氛一下子轻松下来。
茹佳接着说:“我虽然年龄小些,这几年家里的大事小情也插不上手。但是,我是看着的、听着的,我知道爸爸的难处。
听奶奶的意思,我们糜家可能还要西迁。现在我也结婚成家了,虽然家里的意思我和悦成都是明白的,不完全是把我嫁出去了,也不同于大姐和大姐夫那样的关系和形式。
在传承咱们糜家的香火问题上,我会尽力的。我和悦成的身体都很好,悦成对我也非常体贴,刚结婚我就怀上了。
“自从铺子从景德镇搬到浮梁后,生意一直很好,明家的掌柜也很开明。这样,不仅我们和我娘的生活没有问题,还能为家里做些事情。
我也跟悦成说了,他专心做他的衣裳,我和我娘就专心养孩子、带孩子,不给糜、钱两家添麻烦,争取再给两家挣些脸面回来。”
糜海仓把女儿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磨蹭着说:“说的哪儿的话,什么糜家、钱家,什么添麻烦?以后不许这么说,也不能这么想了。
我们本来就是一家子,我也是把悦成当作儿子看待的。绸布和裁缝店的事,我不懂,就全由悦成做主。挣下的银子,你们自己先管着,要有长远的打算。
“虽然现在革命党取得了成功,但时局还不明朗,要攒下些银子以备不时之需。我在宝来钱庄以你妈的名义开个户头,手头宽余了就往那儿存上一些,将来孩子一张口、一迈腿都是要花钱的。眼下,大的开销要和我商量一下,商道上是很凶险的……”
茹佳打断糜海仓说:“爸爸,我今天要和您说的不只是这些。我有两个想法,事先也没有跟我娘和悦成说,这里一并说出来,想听听你们的意思。”
钱悦成赶紧走到妻子的背后,双手扶在茹佳肩上说:“好妹妹,有事我们商量好了再跟爸爸说,今天先说到这吧,你也累了。”
茹佳伸手抓住丈夫的手说:“我不累,都是至亲的人,我还是说了吧。”
看着钱悦成的紧张劲儿和女儿的严肃劲儿,糜海仓知道真的是大事了,又把椅子挪到神龛前的八仙桌旁,和窦氏并排坐着。
茹佳也不抬头看父亲,面无表情地说:“这第一件事情呢,是我想和我娘正式办一个「斗绣」场。现在明、乔、胡、李、秦家的太太小姐们和管家的媳妇杨氏都已经组织起来了,学刺绣、比技艺、卖绣品也已经有了些基础,我最近在绸布店里看了看,大户人家的姑娘小姐都上新式学堂了,做女红的越来越少,刺绣品,特别是手绢、团扇、台布这些日用品很受欢迎。我们想把它做得更大些,更像个生意。”
糜海仓说:“没想到我这平时不爱讲话的三丫头竟然有这样的见识,像我们糜家人,这事我支持。
只是在浮梁恐怕不行吧。一来场地太小,二来你刚才说的这些人家大多都在冉州城里。要搞,就放在这里吧。
“现在革命党的活动也公开了,没啥好保密的。但有两个小事情要提醒你们。一个是活动不要太频繁了,我看先十天一次吧,每次也不要太吵闹,不要影响了马先生、梅女士他们公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