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明月(115)
“我们糜家到我儿子传家这里已经是三代单传了,家父临终念兹在兹的就是糜家的香火问题。
我这几房夫人都不是能生育的人,章氏年龄尚可,但生这对双胞胎时,身子伤了,留下了后遗症。
现在时局这么不稳,儿子传家才八岁,将来怎样我现在也没有把握。
家母和陈氏的意思是想指大女儿荷佳招个上门女婿。也不知人家江树恒可愿意?”
马伯韬让糜海仓仔细说说。
糜海仓接着说:“若小江到我糜家,不必改姓糜,可以和自己的家庭保持联系,也不用和我们一大家子一起住,我会单独给他们置一处宅子。
他现在做茶叶,我的茶叶生意就全部交给他们。但有一条,长子长女必须姓糜。
若子女多,从第三个儿子和第二个女儿后可随父姓。当然,还有一个前提,就是荷佳要看得上这个人。”
马伯韬把这些和夫人梅青子说了后,梅女士还是止不住地笑出了声。但仔细想想,既有道理,也有可能。
梅青子说:“从道理上讲,糜家是大户人家,荷佳又是个难得的美人儿。读过书,女红也不差,真正知情达理的大家闺秀,条件自然是要苛刻些。
从可能性上讲,那江家是个赤贫的家庭,兄弟五人,没有传宗接代的问题。
江树恒又是个接受西方思想的人,男到女家应该能够接受,加上糜家长期支持革命,也属志同道合。
而且江家几代都人丁兴旺,到他这儿,生个五个六个的不成问题,孩子的姓氏照顾了糜家也能顾及自家。”
这样分析后,马伯韬和梅青子都觉得此事有戏。
梅青子娘家在上海,加上工作事务,她频繁往返于冉州和上海之间。
梅青子和江树恒详细介绍了糜家和荷佳的情况后,江树恒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羞得双手一个劲的搓来搓去,连头也不敢抬起来,好像梅青子就是糜荷佳似的。
梅青子知道这样的大事,江树恒应该是要和家里人商量一下的,就告诉他:“不着急,你仔细想想,再写信和家里人合计一下,我下次来上海再答复不迟。”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江树恒直接问道:“如果结婚,将来我在同盟会的工作怎么办?”
听到这话,梅青子知道这婚事他是同意了,就看荷佳姑娘的了。
就对江树恒说:“组织上准备让你回到你的老家去开展工作。那里容易隐蔽,离上海、武昌都不太远,有些大事在那儿策划起来更方便些。”
江树恒知道组织上连他下一步的工作都考虑好了,就果断答应下来。
梅青子对他说:“父母养你这么大不容易,你还是回趟浮梁向令尊令堂大人禀报一下,礼数上更周到些,人家糜家也才放心。”
江树恒一下子从兴奋中冷静下来。
梅青子出面给江树恒告了假,理由说是去祁门帮自己家选购一批茶叶。
先行回到冉州的梅青子把这个自认为周全的安排,仔细和丈夫马伯韬一说,马先生觉得可行,两口子决定一起给荷佳当这个媒人。
在知道江树恒的态度后,这件美事就剩下荷佳这最后一关了。
糜海仓和何氏趁荷佳不在的时候,把这事的前前后后和母亲报告了。
其实自打美佳出嫁后,荷佳的婚事就成为糜老太太的心病。
听儿子媳妇这么一说,姜氏心想,孙女的事自然是由她的父母决定的,能遇上个条件这么好的后生,人家愿意倒插门,又是有本事的马先生梅女士保的媒,肯定错不了。
只是她的孙女她清楚,这是匹不好驯服的烈马,得想法子让她先见见。
糜海仓到邻居胡家去串了个门,回来后把荷佳茹佳叫到一起安排了这事。
荷佳茹佳被告知要去祁门胡家学习怎样识别红茶,当然是跟着茶花姑娘学。
最近胡家有一批上好的红茶要出炉,有上海等地的茶叶商人去议价,这是她们要学着识别茶叶的第一课。
江树恒到祁门的胡氏茶场样品展示大厅时,茶花正带着荷佳、茹佳在布置刚刚从窑里取出来的几个档次的红茶。
茶叶是最忌讳其他味道的,茶花和茹佳都是素颜工装,因为今天安排荷佳给客人泡茶,所以只有她是上了妆的,人群中格外显眼些。
她被告知为了防止客户间相互串通价格,客人是一个个出来的。
江树恒知道荷佳是谁,而荷佳虽然知道江树恒是个茶叶商人,并不确切知道谁是江树恒,更不知道他今天就在现场。
其他人都退到了展厅的一边,荷佳站在陈列柜前,江树恒跟随她逐一观看、手捻、闻香后,荷佳坐在了茶台前开始按江树恒的要求,取出三种茶来冲泡,江树恒则坐在了一张摆着笔墨纸砚的案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