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人是可耻的(86)
“那就麻烦你了,其实自我感觉还可以,起码和同龄人相比,我的小说有一个非同一般的深度。”我故作深沉。
“深不深,我看了之后就会知道。”老九表哥说。
“不说这个了,来,干杯!”
“有戏。”三日之后,老九表哥给我带来了值得庆祝的好消息。
我问戏在何处,老九表哥说:“你的小说我一天就读完了,写的真好!虽然深度深到哪儿我没看出来,但你写出了一个小人物在大都市里所面对的快乐、忧伤、疼痛、迷茫和绝望,以及他对周遭社会环境的认知与评判,文笔老到,段子出彩,可圈可点!”
我压抑住快要溢出的欣喜:“你过誉了,我只是表达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老九表哥说:“我已经把你的小说贴上了纯文学的标签送给领导审核了,你一定稍安勿躁,多等几天,看看上面能不能给你Pass。”
时针又转了六圈,我没等到老九表哥的答复,电话摧之,却被告知领导那边还没动静,又过两天,仍旧如是,我却不能再住酒店了。我身上带的钱快被用光,真用光了,我就得走路回深圳了。走路的话是对得起陈宫他们,但却对不起自己的双脚。
我在手机的留言本上写下一句话:无论如何,明天要走。
到了明天,我真就回深圳了。我口袋里的银子只够付车费的,想另外买瓶水喝都很困难。令人气炸脑袋的是,这辆大巴和之前我来时的那辆商量好了似的一路抛锚,行程相当坎坷。来时我尚有选择的余地,因为身上带着钱,可现在只能跟这儿死扛着了,甭指望他们良心发现给你退钱。
到家以后我接到老九表哥的电话,我问战况如何,老九表哥似乎是犹豫了半天才说:“领导那边通过了。”
我登时大喜过望,把手机往床上一甩,叫来陈宫又亲又抱,陈宫抠着我的鼻子说:“疯了疯了,这人没治了。”
我放开嗓门:“通过了,哈哈哈,陈宫你听到没有,我的小说出版社的领导给通过了,哈哈哈,我很快就要成为一个作家了!”
陈宫狠敲了一下我的脑袋:“姓方的,没病吧你!”
我忽然想起忘了给老九表哥道声谢谢,于是放下陈宫,抓起手机,准备先口头上向他表示感谢,以后小说正式出版发行了,再在物质方面向他表示感谢。我对着手机屏幕兴奋地说:“表哥,谢谢你,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那边传来老九表哥浑厚的男中音:“谢个屁啊,我们领导一致通过,你的选题《昏天黑地》文字一般,故事一般,格调一般,所以暂时不予出版!我也是无能为力啊!记住,以后听人话要听整句,明白了没?”
老九表哥的一席话,猛然将我从天堂拖入地狱。我大脑昏沉沉的,眼前一道闪电掠过……
睁开眼已是午夜,我从床上爬起来,四处找吃的。如你所知,我家的厨房形同虚设,我和陈宫都没有下过厨的记忆。我也买不起冰箱冰柜,平时吃饭都在饭店打包或者是叫外卖,打工仔的生活多半是这样。
饥饿占胜了悲伤,我必须出门觅食了。陈宫值夜班,此刻正在像狗一样为老板守着大门,我已经身无分文,所以得去找他借钱。有钱才有吃的。我趟着夜色一鼓作气跑到制奶厂,马路上的路灯明明灭灭,多半都被无聊的家伙拿石块砸碎了。我很害怕路旁的灌木丛里会突然蹦出一个凶神恶煞来。
转念一想,倒没什么好怕的。
第一,我没有钱,不怕打劫,有钱就不会跑出来了;第二,我没有色,不怕劫色,如果遇上了女劫匪,猛然看到我的长相,定会大叫晦气,然后自杀。除非是碰到那种杀人恶魔,不问财色,逮人就砍,那一准完蛋了。另外,我是个无神论者,我不信鬼的。我自信长得比鬼可怕,假如鬼见了我,倒霉的应该是鬼。
我向陈宫要了钱,敲开了一家便利店,买了几包饼干、两桶泡面以及一大瓶可乐,准备回去慢慢享受。出了店门没几步,发现前方不远处躺着一个人装死尸吓人,我快步走过去,恶作剧似的用脚踢了踢他:“喂,甭装了,都什么年代了!”
拎之起来,却是个女的,再仔细一瞧,感觉十分脸熟。马上想起来了,她是小M。此刻她一身酒气,人事不省,那副近视眼镜跌到了旁边的草地上,不过镜片都裂开了。我揪住她的衣领,使劲摇晃:“M,你醒醒啊,是我,吕树――”
我怎么晃她都没反应,我就用手抄着她的背,想把她弄起来,背我家里去,但是我没力气了,背不动她。小M看来真是喝了不少酒,肚子鼓鼓的,像怀了孕一样。我急中生智,坐下来往肚子里填东西以补充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