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人是可耻的(66)

作者:大胖儿子

第35章 春哥跳楼

细心的读者肯定会发现,福士康电子厂在我的故事里出现了很多次,而且后面的叙述里,还将被一次次提起。众所周知,我在这厂里呆了三年多,后来虽然停薪留职了,很长时间没有去上班,但一直比较留恋那里的生活――

这是虚伪的说法。其实,我是一直比较留恋那里的姑娘。

至于哪位姑娘,我不说你也知道。如果你要我谈谈对福士康的看法,我一时半会还真不知该从何谈起。我可以模仿郭敬明的句式说:那里埋藏了三年如明媚的忧伤一样的青春时光。当然这样说显得更为虚伪。

现在我来到福士康,不能说是探亲访友,也不能说是故地重游,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办,就是查证一个人的生死。这人我上节提到了,他是春哥。春哥是我认识比较早的一个同事,也是我结交比较早的一个朋友。他这人每天都嬉皮笑脸的,应该是个天生的乐观主义者。我很少见到他有苦恼得乱抓头发的时候,似乎忧愁从来与他无关。

因为我把厂牌落在了租屋里,于是不得不向福士康的门卫说明我的来由,他们就问我是春哥什么人,我说我是他堂弟,他们就同意我以员工家属的身份进入厂区。这也说明了一个问题,春哥的确出了事情。

我随着两名保安惴惴不安地往厂区内走,远处传来了叽叽喳喳地议论声,再往前走,就看到了这样一个画面:高高的暗灰色的宿舍楼下面围满了人,黑压压的人头攒动不已,就像起伏的波浪。所有人的嘴巴都张得碗口大,所有人的手指都指向同一个方向。两名保安分开众人推我上前,我听到两名保安高叫着:“死者家属来了,大家让开一些!”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让我感觉真是不合时宜,我真恨不得这是一场我的个人演唱会,或者是春哥的个人演唱会,我作为嘉宾闪亮登场。

这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头,我一看,是张郎,张郎责怪我说:“怎么这么久才过来?”我没办法跟他解释路上的事情,就嗫嚅道:“出了点小风波,都摆平了。”

张郎一脸沉痛地说:“看看春哥吧,他走得太突然了。”

说着眼泪就要掉下来。我去看春哥,他处在人群的中心,我走过去,看到他被人蒙上了一张白色被单,被单很是宽大,把他盖得严丝合缝的,连脚都没露出来。被单下面却流淌着一股殷红的鲜血。

我伸手揭开被单,就看到了春哥那张以前笑容可掬现在面无人色的脸。更为可怕的是,他的两条胳膊并没有连着上体,全摔断了,被人捡起来放在了身体上面。

我很想再仔细查看一番,却不得不赶紧盖上了被单。因为我发现有很多围观的男女们高举着手机在拍照。我气极了,朝他们骂道:“你们这帮没人性的东西!死人有什么好拍的,想拍的话回家拍你妈去!”

但他们不为所动,照拍不误,甚至把我也拍了进去。我真想上去把他们手机夺了摔个粉碎,可我又担心他们群起而攻,一人一脚的话,那我会比春哥死得还惨。

警察永远是来得最晚的人。不管什么事故,什么事件,他们永远都是最后出现的。这已不足为奇,电视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他们鸣枪驱散了不相干的人,迅速封锁现场,画下警戎线,一个警察上前探了探春哥的鼻息,然后点点头说:“死了。”另一个为首的说:“好,打电话通知收尸队吧。”

为首警察又面向群众说:“有谁目睹了死者的死亡过程?”

“报告警官,我看到了。”一个男工自告奋勇站出来,一脸作报告的兴奋。

“我给你说话的权利,”警察点点头,“你说说看。”

这位男工口若悬河回忆起来:“今天我早起晨跑,我从小就养成了晨跑的好习惯,因此今天也不能例外,如果今天例外的话,我会感到一种良心上的不安,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大家都知道,我在家是个好孩子,在学校是个好学生,在厂里也是个好员工,我从没做错过一件事,也从没做过对不起谁的事。若我真的做过,我发誓我一定会被五雷轰顶的;我是个正常人……”

为首警察打断了他的话:“简要紧的说!”

“我是正常人嘛,我肯定会怕被雷击了,难道你不怕雷击吗?那我问问大家,你们怕不怕雷击啊?”男工有做主持人的潜质。

众人:“怕!”

男工又问:“怕得很不很?”

众人:“很!”

男工接着说:“所以我啊每天坚持晨跑,晨跑不仅能加速血液循环,而且锻炼身体……”

为首警察再次打断了他的话:“废话少说,说正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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