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神的自觉(8)
“好了,我知道了,去吧。”
韦鸢转瞬之间已经恢复常态,她冲栖缅笑笑,就像最初相见时那般真诚。然而在栖缅离开后,她的笑容便黯淡下去,一声微弱的叹息在房中响起。
那炭火不知参了什么东西,忽的溅起火星子,幸好周围没有人。
栖缅一离开房间,就感觉到外面的冷风迎面吹来,刮的脸上很不舒服。神都的冬天不像故乡那般湿冷,反而有些干。她那生了冻疮的手指,本来已经因为烤火好了,现在又有些发肿,轻微的痒杂着轻微的疼痛,比那被风刮过的脸还要难受。
从房间到花厅,颇有些距离,这让栖缅有时间思考访客的情况。她在神都是孤身一人,举目无亲,自然不会是神都里哪位亲戚来看她。若是故乡的亲戚,则是更加不可能。最有可能的,是那老迈的父亲从故乡赶过来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栖缅就紧张了,连步子也变慢了些。记得第一次到神都,就是父亲送她来的。父亲既然知道地方,要来一趟也不是什么难事。如果真是父亲大老远来看她,那倒真是麻烦了。
栖缅怀疑父亲是来给她撑腰,这大概是最显而易见的事了。要是考过了,得以留在国学院,父亲就可以跟女儿一起分享这份荣耀;否则,当父亲的也可以给女儿当后盾,处理好善后事宜。怎么说,都是为栖缅好吧。
这么想以后,栖缅的脚步又变快了。有父亲跟她一起承担这些,又有什么好怕的呢?就算神都无立锥之地,家总是最后的退路。无论如何,家总是最后的归宿。
走到长廊的尽头,就是花厅了。不知是心情太过愉悦,还是风太大,栖缅已经小跑起来。虽然这有损淑女的形象,并不符合国学院的要求,现在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掀起门帘,一股暖气扑到栖缅身上,她定睛一看,却没有相见的人。环视四周,只看到一老一少。老的是国学院里最严厉的先生,年轻的那位,有些眼熟。可是,是谁呢?一时居然想不起来了。
“这么冒冒失失的,是要干什么?”
老先生厉声呵斥,额头青筋暴起,倒跟见了仇人似的。
栖缅心下失望之极,想着是不是被人耍了又或者走错了地方,忙低下头道歉,一只脚跟着往后退,身子便将门帘向后顶起。
“等等。”
那年轻人忽然开口了,声音很好听,很温和,栖缅一下子愣住了。
“你是澹台栖缅?”
略带询问的语气,其实已经认定她就是那个人了吧。
“是我,请问有什么事吗?”
栖缅愕然,抬眼瞧着对面那人,这脸很熟,这声音也听过,名字已经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可恶!他到底叫什么来着?
第5章 大巫门下
那日来见栖缅的人,不是她那已经老迈的父亲,而是一个怎么也想不到的人——神都巫神庙本堂护法源弘謇第六子,韦鸢心心念念的源时丰。
源时丰是代表他父亲来的,他那与栖缅素未谋面的父亲(至少栖缅是这么认为的),下定决心想要收栖缅为徒。这对栖缅来说,不但是惊喜,也是惊吓。
神国之官分三类,神官、文官、武官,文官、武官都已经打破非十八勋旧中士族九姓不可的惯例,而神官仍然由十八勋旧中巫族九姓担任,充斥天下神庙。
神国地位最高的神官是大祭司,次之为巫神庙本堂祭司、神都圣母庙祭司(通常由大祭司兼任)、洵都圣母庙祭司、郁林神庙祭司、北什桐神庙祭司。巫师只有两级,巫师和大巫,很多人一辈子只是个巫师,而成为大巫,即可在各大神庙担任要职。
据栖缅那十分有限的消息,源弘謇已经是大巫,又在举国崇奉的巫神庙本堂担任仅次于祭司的护法一职,其地位之高,不是她可以奢望的。更何况,源氏在巫族九姓里又是长盛不衰的家族。
栖缅也没有立即拒绝源时丰,她只是说“兹事体大,需要请示父母”。这确实是件大事,如果源弘謇能体谅她,定然不会说她不识抬举什么的。源时丰对这个答复似乎有所预见,只是说希望栖缅尽快考虑,给他个答复。
源时丰留下了地址,说栖缅想好了可以随时去找他。
栖缅看着那张纸,上面写的应该是源氏私宅所在。她小心翼翼地折好,慢慢地踱回了房间。
韦鸢还在房间里,栖缅以为她已经回去了,所以吓了一跳。
“怎么了?我又不是鬼。”
韦鸢笑笑,她往炭盆里加了炭,神色如常。
栖缅考虑着,她不知道要不要跟韦鸢说这件事。有些事情确实该瞒着韦鸢,以免引起人家的猜测。可是,不跟韦鸢说,她又能跟谁说呢?一封家书回去,父亲再寄过来,少说也得大半个月了,源时丰那边,肯定不能等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