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神的自觉(59)
栖缅也不敢说怕,她到底是揣测,没个实在证据。因为要回家去,就请源时丰师兄帮忙照看神都的住所,又请这位师兄派个仆人过来,偶尔打发黑白无常几顿饭食。源时丰一口答应下来,说是这种事必不假手他人,定要亲力亲为,弄得栖缅平白添了愧疚。
只说这告假还乡的事,栖缅本想悄悄离去,反正她也没多少相知的人,谁知又闹大了动静。那源时立打的是回故都凭吊的幌子,又有看护师妹的情谊,他的朋友便来送行,稀稀落落地也不下二十人。崇宜迩就更不必说了,她那些正经不正经的朋友,一股脑儿全来了,车轿落了满满一地,堵得水泄不通,倒把栖缅冷落了。
栖缅看着那一大群人,多半是没见过的,就是偶然见过,倘若未尝深交,以她那榆木脑袋,也是断然记不住的。只有那位北温侯夫人,站在人群里已经极耀眼了,非要过来跟栖缅说几句。
“回去之后,代我向令尊问好。”
平夙如是说,又拿来礼物递给栖缅,众目睽睽之下,栖缅不得不收下。
“多谢夫人美意。栖缅在此代家父谢过夫人。”
推不掉的东西,就欣然接受吧。不知为何,那一路上栖缅很想将平夙送的礼物打开看看,又怕见了不该见的,回去空惹父亲生气;倘若那就是寻常礼物,倒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未免落下疙瘩。于是,犹豫许久,到底没下去手。
这边好不容易与送客之人寒暄完毕,那边便出发了。因源时立、崇宜迩二人皆在,随行人员便不在少数,连封君仪仗都摆了出来。走的是官道,住的是官驿,往来都有地方官迎送,省却许多麻烦,又多了许多繁文缛节。
栖缅想着这是明摆着公为私用,心中不快,然想着这两年来地方上盗贼频起,好汉颇多,便也乐的消受。她倒是安慰自己,这不过是沾了源、崇两家的光,也没甚好说人家的。
这一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游山玩水,访人待客,足足比平日多花了两倍的时间才到了洵都。那洵都神官文官武官许是见惯了大阵仗,并不十分卖面子,好在源时庆、崇宜迩都体谅栖缅思乡心切,不曾在洵都逗留,而是直奔栖缅在乡下的家。
栖缅之父澹台高彦虽然是神族子弟,奈何没落了,在别人眼中也不过一介穷汉。那时忽然得了神尊眷顾,封了个小小的朝仓子,终于老来不愁衣食,也是件大喜事。他便择了一块好地,新盖了几间敞亮的房屋,虽然还不合朝仓子的身份,用来待人接物也是可以了。
栖缅要回家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只是路上耽误了时辰,少不得要令人引颈而盼。如今源时立、崇宜迩二人一同到达,车马仪仗丰富,老远就有人通知了澹台高彦,高彦便在一众村民簇拥之下到了村口。
栖缅老远看见了黑压压的一群人堵在村口,又见一群人中间拥着一老者,不是她久别的父亲又是谁?不由热泪盈眶。
“栖缅拜见父亲。”
栖缅从马车上下来,小步走到父亲面前,俯身下拜,行的却是神都的礼。众人见了,滋滋称奇。
“好好,回来了,快起来。”
高彦亲自扶起女儿,已是泪眼婆娑,一张老脸布满沟壑,精神却还好。
这边源时立、崇宜迩一一拜见了高彦,那些村民也来拜见神都来的贵人,其中几个素日体面的,才壮着胆子上前搭话,不过寒暄而已。
源时立、崇宜迩都令车马仪仗留在村口,不过带了几个近身仆从,拥着高彦父女往栖缅的新宅去。到了新宅,自然有帮着端茶倒水侍候的妇人,胡乱忙了一阵子,又围过来许久,才慢慢散去。
待屋里不过栖缅与源时立、崇宜迩等人时,高彦才对女儿道:“你这次回来,很有衣锦还乡的意思,可还满意?”
栖缅一听,霎时红了脸,不知该说什么好。
崇宜迩见状,忙道:“栖缅这次回来,是想让您享受天伦之乐,这是她的一片孝心,您该高兴呢。”
高彦默然,源时立便道:“晚辈初次到故都,见此地风土人情甚有古意,实在是开了眼界。有些事想向大人请教,不知大人可否为晚辈解惑。”
那高彦最厌恶人将“洵都”称作“故都”,所以栖缅不由为源时立捏了把汗,然高彦不过淡淡道:“你且说来看看。”
“依大人看,这风俗可能改变?”
高彦冷冷一笑,道:“这天底下,就没什么不可以改变的,不过是变好变坏罢了。”
源时立面露惊讶之色,许是在他所见所闻中,从未有人这样说过。“还请大人赐教。”
“不敢当,不过是老头子几句瞎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