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在等你(7)
我在那时就意识到,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至于将错误怪在别人身上。也要有能力去做,才能肩负得起该承担的责任。
最可怜的是他。她心疼女儿。也死在了心疼女儿的路上。我们永远也不知道意外就像坏心情,说来就来。
林朵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她新搬到镇上,在我家隔壁。我每天望着夕阳发呆的时候她也望着我。她不敢和我说话,觉得我一点情绪也没有,更不会笑。她第一次主动找我时,没有说话,就在我手中放了颗糖,然后很快跑回去躲在她家门口,伸出脑袋偷偷观察我的反应。而我,总是一脸茫然地望着她。
就这样的动作,她做了一个月。她给了我三十粒糖,我一粒也没有吃,都放在盒子里,藏在床底下。后来我们共度了整个童年,一起上小学,一起上初中。她古灵精怪,性格活泼,总是想方设法逗我开心。用漫画记录我们的故事,然后全部送给我。
我因此,眼里再也没有其他的人。我再也不会有比她这样好的朋友。
我学美术,都是因为她。这是周蓝不知道的事。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会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周蓝待我也不差,甚至比林朵更好,为什么我总是放不下林朵?什么都有个先来后到的顺序,林朵之于我,在童年时光留下了太深的记忆,而且还是在我觉得人生最绝望的时刻。她总是能一眼看穿我,她觉得我不该这样,不该什么都不说,像个不成熟的伪大人。
或许,我要过很久才会明白,一个人出现在自己生命里的先后次序,并不决定他的重要性。决定他重要性的,往往是你们一起经历了什么磨难和快乐。因为,生命中有些人的到来,注定要将过往翻页,重新启程。
09.
我们一起上到初一。没等到初二开学,林朵的爸妈就带着她转校了。临行前,她将一叠漫画稿交到我手上,那里构想了我们未来的蓝图。我们不会整天坐在写字楼里朝九晚五,我们有各自的房子,推开窗就能看到对方,然后拥有一天的朝气。
我轻声问她:“你还回来吗?”
她摇着头哭:“我也不知道。”
“去吧,一路平安。”我说。
等她消失在那条街道,再也没有她瘦小的身影时,斜阳便悄悄抹在我的脸上,我顿时泪眼涟涟,泣不成声。
十三岁时她送给我的东西,如今我还留着。那些画稿早已经泛黄,就像她构想的蓝图,没有实现,早已经飘散在风里。只有我们共同残存的回忆,还在时光的缝隙里招摇着它的笑脸,又像是在哀叹什么东西。
初二开学后,我一直沉默寡言。我总和林朵在一起,如今林朵走了,原先班上的女生也早已经有了各自的小团体。我介入不进去,更不想介入。有时,也会有好心的女生喊我一起吃饭,总会被我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搪塞过去,也就渐渐不再找我。而体育课时,老师每次都要求两人组成一队对打羽毛球,我总是落单。我头一回觉得,即使心中想着有林朵我就什么都不怕也没有用,因为那种叫做孤单的情绪还是像狂风暴雨一样朝我的心上袭来。
我第一次真切地觉得,孤单啊,竟是这样一种可怕到令人恨不得纵身跃向大海,一去不复返的情绪。
江定就是在那个我极其孤单敏感的时候出现的。
他是转学生,转来的那天天气并不好,下着大雨,还有些冷。老师在班上介绍他的时候我还在埋头画漫画,并不清楚他的样子。我只听清老师说他的名字,说他很有才艺,接着听他淡淡地笑了一声,嗓音就像泉水一样温和。随后而来的是拉小提琴的声音,我停下笔,那种感觉就像是看到音符从琴弦里飞出来一样,正在满世界地飘,我也跟着音符在飘,目光飘到了他的脸上。
少年柔和的脸,入鬓的眉,就像从指尖里流淌的阳光。我醉眼朦胧,两耳发聋,觉得全世界都在轰鸣。忙趴下遮住脸。窗外的雨还在慢慢地落着,落在地面上,发出落玉珠盘的清脆响声。
就像我此刻的心,脆得一碰就能碎。
但我和他并没有过多的交集。唯一能说上话的也是在美术课上。本来,美术课不需要代表,但因为要收作业,所以有了个美术课代表。我跟着林朵画了几年,美术功底比其他人好,大家就推选了我。因为当场就要评分,所以我要挨个挨个的收,收到他的作业本时,他总是慢一拍,要反应几秒才给我,我总觉得他是故意的,但每次他抬头时都是一脸温柔的笑,又令我怀疑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有一回美术老师不在,让我照着他的书把作品画在黑板上,让大家临摹,然后再让我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