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忱挑了下眉毛。

“所以我想，如果有个人能代替你做这些，你是不是就可以成为一个领导眼里真正能顾全大局的队长了。”

“说完了？”

“哦。”

宋忱指着门：“出去。”

“你怎么这样啊！”唐威站起来走到宋忱对面，仰头看着他，“我是认真的，天台上的事情是意外，你不用那么自责，如果每一次出任务有人意外受伤，你都要申请一次处分，那我想你大概可以去申请吉尼斯世界处分最多队长记录了。出警现场的意外谁都预料不到，但是我们每个人都有求生的意识、都会保护自己，对外界的质疑和苛责，我们铁一样的纪律要求我们保持沉默，这是我们职业的信仰赋予我们必须遵守的纪律。”

宋忱静静地凝视她的脸庞，眼前这张乌漆墨黑的花脸在他眼中一天一天的鲜明立体起来。他调到特勤队五年，担任特勤队长三年，这几年来，他一直习惯了充当为大家提供保护伞的角色，他不愿看着自己的队员从生死一线艰难地爬上来，还要面对其他人不可理喻的指责，事后习惯了来自政委的指责，纪检的数落，队友的安慰，可是没有一个人明确地告诉他，你这样做不对，这样做对你的升职加薪没有好处，就连杨闯都只是告诫他以后不要这么做，从来没有说过以后这种事情让我来。

他更没有想到，头一次对他说出这些话的，是一个女兵。

宋忱的目光太过幽深，以至于生出些温柔的底色，他问她：“你的信仰是什么？”

“我的信仰也是所有军人的信仰，守护人民，保卫祖国，这个信仰可以很渺小，也可以很伟大。”

宋忱尖尖的唇角勾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如果你们的信仰是保家卫国，那我的信仰，就是守护你们的信仰。”

唐威呆呆地仰头看着他，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张口闭口写检查，动不动让你滚，再不就是别来烦他的人，嘴里会说出“我的信仰就是守护你的信仰”这种话，唐威眼中闪烁着动容的光，很长时间一动不动。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两个人挨得……过于近了。

身体之间几乎只有一拳之距，她仰头，他俯视，这个动作看起来像极了……唐威迅速后撤了一步，逃离这要命的诡异氛围里。

宋忱也明显愣了一下，转身后的表情带着些许懊恼，仿佛福至心灵，他蓦地想起之前唐威奇怪的目光，后来以为是因为自己曾经救过她，那现在呢？她为什么还会用这种目光看他？

想什么呢？他们之间差了十岁。

“唐威，我做事自有分寸，你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就够了。”

“哦，好，但是，你偶尔可不可以也考虑一下自己？”

宋忱背对着她，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漆黑的玻璃映出两个人的身影，唐威站在他身后，尽管只是玻璃中的镜像，依然能够感受到她眼中的期待，宋忱被那眼神看出了一番暖意，于是微不可查地“嗯”了一声。

“队长，那我先走了。”

“滚吧。”

唐威愉悦地开门出去，宋忱宿舍正对面是一个空的房间，平时被他们堆放杂物，门平常是不关的，她刚开门出去就看见对面窗外一片花白的雪。

“队长！”

“又干嘛？”宋忱转头看她。

唐威欢天喜地地朝他招手：“队长，你快来。”

宋忱跟她走过去，也看到了窗外飘飘扬扬的雪花，唐威整个人都贴在玻璃上，哈气把玻璃蒙上一层雾，激动地快要跳起来：“下雪了！竟然这个时候下雪了！刚才出去的时候一点要下雪的感觉都没有。”

宋忱喷她：“下个雪这么激动干什么？像个没见过下大雪的南方人似的。”

“这可是冬天第一场雪啊。”唐威望着外面的雪花，嘟囔道：“下雪路面湿滑，很容易出交通事故啊。”

宋忱气得抬手扇了她一脑瓢，怒道：“闭上你的乌鸦嘴！”

唐威抱住头，不高兴地喊道：“不要打我头，会变笨的！”

“真的？”宋忱揉了揉拳头，“那我倒要看看你变成个傻瓜是什么样子。”说着，抬手就要弹她脑壳，唐威抱头就跑，刚跑到楼梯口就跟下面的人撞了满怀，杨闯拿了一纸盒瓶瓶罐罐全掉地上了。

“指导员？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唐威连忙蹲下帮杨闯捡瓶子，发现都是些颜料喷雾。

杨闯捧着空纸箱，一脸无奈，“你们俩，闹什么呢？”

唐威毫不客气地告状：“指导员，队长要打我，你得给我做主，他还说我没见过世面，还让我写检查。”

宋忱趿拉着拖鞋瞪大眼睛：“我抽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