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靡(32)
如此,又何须再去争辩一切是否为宿业使然。
即使是,我也早已认命。
林寻,现在我才觉得一辈子真的很短,很短。短到记住一个人,就来不及把他忘掉。短到他从我的世界里离开,我便连同我剩下的生命一起戛然而止,再无新篇。
不如归去。
近来愈发喜欢这句子,好像临去前得以将凡尘琐事都一一卸遍,终落得满身清凉,无忧无扰,无牵无挂。这世间,欢喜哀愁都已与我陌路,我能求的,除了安宁与自由,又还剩下些什么呢。
我爱了一辈子画。把它当过港湾,秘地,武器,逃逸的轻省去处。它给了我很多,我却没什么可回报的。如同我一直没有什么可报偿你们给过我的宽佑与善意。
原谅我未曾说出口的感谢。
即使我明白其实你并不需要它。
第15章 回忆之境
“林寻姐?”
……
“林寻姐?!”
“嗯?刚刚……我们说到哪儿了。”看着眼前刚刚还出神地厉害此刻却又淡定地接着翻起手上的纸页瞬间呈现出专注模样的人,心里微微觉得有些诧异。
好不容易挨过了难熬的期中测试,一切渐渐恢复到如常节奏,落下的课业也一点点跟上,眼看离期末还有一段时间,空闲下来的日子照旧被京林拉着在各路茶林饭肆间游荡,泡图书馆,温书之余写写东西,或者,久违地画上一帧小画。上次茶靡跟我说的,我都一字一句记在心里。
林寻姐依然忙着出版社的实习,偶尔回学校上上课,过问一下社刊的进程,而温默的行踪依旧如谜一般飘忽不定,但能见着林寻姐的时候他一般都毫无意外地立在旁边,得益于此,与那辆墨绿色的拉风越野见面的次数都越来越多了呢。小小年纪开着自己的车到处跑,啧啧啧,真是越来越看不懂的迷局。
自从上次抽空给林寻姐的社刊写了篇散文被采用之后,她便经常开玩笑似的说《时笙》向我无限期约稿,最好有一天能成为终身聘用的特约撰稿人,一边说眼神一边闪闪发亮,今天也约上我一起在学生中心办公室里终审新一期的稿件。我想,她寄放在《时笙》上的心血与热爱,一定比她所表达出的还要多上许多。林寻姐……真是个可爱的人呢。
“林寻姐,当初是怎么想到要叫时笙这个名字的呢?时笙……真好听。”惬意地闲翻着以前的旧刊,歪着脑袋问。
“是林茶。”她微微顿了几秒,随即又自然地绽开一个明媚的笑颜。
“是你的茶靡,打赏给我的。”笑意背后好像蕴藏着一段值得怀念的过去。
真想去看看呢。
他们的曾经。
“林茶,你说如果以后我真的能做自己的杂志,要叫什么名字才好?”满怀憧憬的少女,连望着天空的眼神都溢满光亮。
“你是文学社社长,拿这种问题问我你好意思吗?”一旁斜躺在草地上打盹儿的女孩心不在焉地回应。
“我说真的呢林大茶,你不是画画的吗,快帮我想想,人说混血的孩子还长得好看些呢。”一脸不依不饶伺机捣蛋的俏皮样儿。
“……林寻,你平日里说话好歹也有些水准,说出去都没人信你是个写花红柳绿莺飞燕舞的。”经不住在一旁叽叽喳喳的家伙百般叨扰,无奈地翻个身坐起来开始若有所思。
“嗯……寻迹?有你的名字。”跟随直觉随口而出。
“不错诶,还有吗?”精灵一般的女子永远都是神气活现的样子。
“那……木林?有你的姓。”怎么感觉越来越轻描淡写了。
“林茶,你给我认真一点,再想一个,这次你说什么就真的定下了,以后杂志卖不出去你就得全给买了。”好端端一个清秀女子愣是瞪出了个剑眉星目。
一旁脊背不禁紧了紧的人开始默默盘算几年后杂志可能的发行量和大致的单价……
正当两人都莫名专注地陷入沉思的时候,河的对岸忽然传来一阵清扬的萧声。
“是陆与!”回神的少女兀自陶醉了半天,却蓦地惊叫。
身旁慢了半拍的人缓缓撑着站起来,只顾着掸掸沾上碎草的裤子,淡淡地说了句,“我知道。”丝毫不理会此刻仍一脸震慑展现过度兴奋的少女,而对岸的萧声也适时停下,换成了瘦削的少年轻轻招手的影子。
“走吧。他们到了。”去对岸的桥就在旁边不远处。
“陆与他搞什么,说晚上一起吃饭,居然弄了支箫来,他这算什么路数?”跟上的少女一边叨叨一边忍不住地笑。
“时笙。”
“什么?”过路的风忽然变得安静。
“说你的杂志,就叫时笙吧。”无澜的脸上是柔软安定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