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为何那样(4)
记得那日少年躺在榻上,虽面无人色,双眼紧闭,但五官看上去,是相当端正的。虽无饰物,但身上的锦缎也绝非粗布葛衣之流……
收徒?哼哼,吝啬如师父,养一个傅清清已是叫苦连天,怎会又认领个师弟来白吃白喝?
收徒的名义,只不过是听着好听罢了。
救活他之后,寻到其父母,敲诈一笔善金才是他老人家的做派。
可惜,师父这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已过了三日,这所谓师弟依然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连眼睛都未曾睁开,药汁喂一半吐一半。
要是真这么去了,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到时候会作何表情……
清清托着腮,望着檐下流动的云,听着一旁药罐内咕噜咕噜的响声,陷入了沉思。
突然,旁边的西厢房传来异动。
师父一早就下山了,此时观内只有自己和人事不省的便宜师弟两人。
莫非?
她起身,快步走近西厢房。
推门一看,榻上被褥凌乱,空无一人。
本该躺在这的人呢?
清清惊奇,不由走近床榻,想仔细查探。
不料耳后掠过一道风声,竟有人藏在门后对她偷袭!
清清大惊,匆忙向前倾身,堪堪避过了此番攻击,同时将手中扇炉子的破蒲扇调了个头,一别,一送,扇柄朝后斜斜刺去。
听得身后传来一声闷哼,清清愣住,这也能得手?
转身定睛一看,这个捂着下身,恶狠狠盯着自己的少年,不是那便宜师弟又是谁。
裴远时此刻难受至极。
眼前的少女显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
她挽着双髻,穿着件半新不旧的褂子,应当是十二三左右的年纪,身量和自己差不多高。
是以刚刚那击,竟能刺中如此隐秘的某处……
看着她瞪得圆溜溜的双眼,似是比自己还要惊奇。
裴远时想问这是在何处,少女又是谁?可没等到他开口,身下的阵痛加之数天未进粒米的虚弱,使他一阵恍惚,软软地倒了下去。
再一次进入昏迷前,他感觉少女扑了上来,用力摇晃他的双肩,似乎在询问他的名姓。
裴远时艰难开口,发出的字节连自己也辨认不清。
“偏食?猿屎?怎么有人会叫这名字。”
“我看你这几天睡得跟石头似的,就叫你石头吧!”
裴远时两眼一翻,彻底失去了知觉。
第3章 怨厉
等玄虚子从山下回来,已是第二天下午了。
在此期间,石头师弟人如其名,依然睡如沉石。所幸,清清尝试喂了些米汤,他都悉数下咽,看来确实是有所好转,之前那场交锋并非他回光返照。
查探了榻上人的脉搏,又翻看了眼皮,听着清清汇报种种,玄虚子饮尽杯中冷茶,得意地哼哼:“你师父我绝不会看走眼,这小子就是个命硬的。”
清清点头如捣蒜:“师父运筹帷幄,料事如神,说他三更死,就不会提前到二更。”
玄虚子当没听见后半句,放下杯子,开口说起了别的:“为师此趟下山,听闻镇上有一桩奇事。”说完瞥了眼傻站着的清清。
清清立刻把杯子满上,作出洗耳恭听之态。
玄虚子满意道:“这事,说来话长……”
泰安镇隶属青州,并不算多么富庶的镇子。好在四面多山,镇上产出,除了五谷桑麻之流,还多了一些菌子野味之类的山货。
尤其是青耳菌,算得上远近闻名独一份的产出。可惜山货多受时令限制,并不能成气候,菌菇之类的售卖,多是镇周边的小农在做。
事情,就发生在一个前些日子进镇卖菌子的农汉身上。
农汉姓田名朗,今年三十有七,家住距离泰安镇二十里的田家村。家中发妻早些年因意外过世,留下一个女儿。今年年初,田朗讨了个姓柳的女人作续弦,田朗这番进镇,逢人便说新夫人已有了身孕,家里很快就能添个大胖小子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田朗将背来的菌子很快卖完,拿着银钱换了些油米,还去布庄多扯了几尺布,说是给儿子做小衣裳。当天进镇,当天就回了。
第二天,田朗又出现在了镇里,背着一背篓新鲜菌子,依旧是喜气洋洋的模样,到处说新夫人的好处。临了还去镇上的书斋,买了通笔墨纸砚,要给儿子开蒙用。
众人觉得诧异,先不说孩子还未出生,不知男女,这田朗可是出了名的悭吝木讷,平日里不善言辞,但为了一分一厘的差价,跟酒楼进货的伙计在大街上能吵得面红脖子粗。此次这番舍得,果真是老来得子,高兴昏了罢。
第三日,第四日,田朗依然来了,一改以往的木讷沉默,四处跟熟人寒暄招呼,三句不离家里即将添丁的喜事。更是慷慨解囊,为尚在肚皮里的儿子添置了种种玩意儿。第五日甚至去银楼,定了一副小儿的长命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