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妇(16)

作者:爇之

这一番话让妇人不由得全身抖颤着,但是她不能迟疑,不能心软,鼠仙是那么的擅长引诱别人,她的嘴里,真真假假,谁辨别的清楚,但是,这眼下披着卍字被的鼠儿说得又是那么的真实……

“你不是鼠仙,你是谁?”她蹲下,端详着她的眼睛,她的内心跟自己一样,在这回归本我的洞窟里,流露出胆怯,难道又是鼠仙的一个替代品?

那谁是鼠仙?鼠仙在哪里??

“我记得我遭遇荒年,在逃荒时,我只是稍微地乞求,乞求能有一顿饱饭,乞求自己能挨过这个荒年——为此,我愿意付出所有,还有什么比活命更重要,然后,自己就真的饱了,饱饱的,就把自己交易于鼠仙——”

“你看我这身上的卍字被,针脚实在是密集啊,都是我一针一线地绣的,卍字,是乞求多福,长命百岁啊;我那婆婆,灾荒年便将我赶出了门,这辈子原本是孝敬她的,她是那样的无情——”

“我也不知道怎么到这里,怎么就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还有自己的心——”

鼠仙愈是说得恳切,妇人越是觉得发指,鼠仙是那么地擅长引诱别人,悲欢离合,生离死别,都是她擅长的戏码,一不留意,就会掉进那漩涡,掉进那交易;

“别说了。谁都有一时迷途的时候。”妇人慢慢远离那鼠仙,在思考着,鼠仙到底在哪儿;

“别走——求求你,每一秒都是一年一年地过,我很快就老成一堆朽木,鼠仙说过,总是要不断地换人,不断地交易才能生存下去——但我不想交易了,就是想和你谈谈——”鼠仙乞求着,哀求着,临死人的哀求,时间果真是分秒如年,她很快衰老下去,越来越木朽;

“你不觉得奇怪吗,你连怎么到这儿都记不得——你不吞下明月珠,哼哼,你永远就无法知道。”鼠仙很快,即将奄奄一息,“换去完整的人生,才是你上山最值得的事情,吞下去,下山去,好好——生活——”

“你没有珠子会怎样?”妇人不忍,上前问去,但是披着卍字被的鼠仙不再说些什么。

妇人总是心软的,她轻轻扳开披卍字被鼠仙的嘴,把明月珠放进去,这时,像是点燃了生烛般,烛油“噼里啪啦”四下飞溅,腾地一声,鼠仙在火心端坐着,在淡蓝而又透明的火心燃烧着,她轻轻睁开眼睛笑了,在烛焰长生,那恍惚的火影儿荡漾,似乎在告诉妇人:走吧,走吧。

鼠仙不会感谢,即使是代替的鼠仙。明月珠此时把鼠仙当做烛芯,点燃着白石山,不知浇筑了多少年的巨烛,此刻燃起,亦不知道何时燃烧完。

妇人以最快的速度追赶着下山,似乎,她想起来了什么,恨不得滚落到山脚下!

南山开田

山脚下,老黄牛散放着,老虎牛背上背着一个长得圆溜溜的孩子,孩子头上的辫子像被火燎过,烧的就剩下半截了,不远处,一摊燃烧完剩下的红烛油紧紧贴在石头上——白衣书生不见了!

妇人轻轻抚摸着地上的烛油,抑制不住泪水,一定是他,在最后的关头,扑灭了胖孩子的烛芯,他们一对,就是鼠仙与自己的烛塑,不管对方谁燃烧,都会一起消失,鼠仙真的燃烧了,她是那样的卑贱狡诈,当面自己死,背后却让别人也跟着默默死,到底,这鼠仙跟自己久了,总有那么一点儿善心,留存在自己的烛塑中。那个曾经的倔灰,总还是有深情的,有真情的。

“驾驾!老黄牛回家!!”半截辫子的胖孩子拉着牛绳,蹬着腿儿踢打着,“娘亲,回家,这个灾荒年,只要能种出庄稼,怎样我们都是愿意的!”

话未落音,妇人赶紧捂紧这小胖子的嘴巴,“嘘——别被鼠仙听到。”

“鼠仙是谁?听到又能怎样?这么怕她吗?”小胖孩坐在妇人的怀里,一起骑着老黄牛,穿过风谷,越过高山,跨过草地。

远处,白石山似乎隐隐约约,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般,浓烟滚滚,血腥味似乎还在鼻尖萦绕。妇人将孩子好奇的头扶向前方,向着新的生活,向着未来。

也许会有遗憾,不知道自己怎么和鼠仙做了生意,自己怎么变成这样,交易前的自己,生活的会是怎样的,或者有说不出的苦衷,或者呢是心甘情愿。

远处的生活在召唤,为何纠结于那忘却的过去,老黄牛“哞哞”两声,便卯足了劲儿,“咚咚”地向前奔跑着,风儿从耳畔“沙沙”作响,来时是冰雪封路,回去已是青草遍野。

又不是一个丰收的年头,野草总是比庄稼来得强壮。新长的榆树叶子像是遭遇了蝗灾般,被人摘得一片不剩,总是,没有机会,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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