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撑伞

他忽然唤住她:“你想去临安吗？”

“当然。那里有我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有我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我再也不用去卖花，再也不用睡在树上，再也不用风餐露宿。在那里，有无数的人保护我，有无数的人伺候我，还有无数的人喜欢我巴结我。”

她凄然笑道：“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可是，为什么，还是一点都不想去呢？

她突然趴在桌子上，哭天喊地道：“真想这顿饭吃到天黑啊！”

苗肆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一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架势，说：“还是早点启程吧，要下雨了。”

她趴在桌子上，半眯着眼眸去看他，问：“那个少年，是你……”杀的吗？

“什么？”他问。

月赵一想到白玉脸，眼中就盛满了泪水，她没有办法问出口。因为，她害怕听到那个答案，她也害怕听到关于白玉脸死亡的过程。

“我衣服的结掉了，帮我系一下，好不好？”月赵憋回眼中的泪水，对他说到，明明没喝酒，却一副醉了的模样。她站起来，走到他的身边，将两条长长的衣带递到他的手中。

面对她忽然的靠近，闻到她身上的清香，苗肆有点不知所措，他的手指挑着那两根衣带，看似随意地绕了几转，结果却打了一个非常好看的结。

“这个，是同心结？”月赵问。

“嗯，这个不易掉。”

“谢谢你。”月赵忽然沉下了双眼，那双眼由先前的俏皮可爱，一下子转变成了阴霾冷冽。

果然，当日出现在奉灵山给自己打结的人，就是他。

身旁的人，头忽然一垂，倒在了她的身上。月赵看了一眼，他碗中的菜都吃完了，旋即勾起了唇角。这菜里面早被她下了毒，就算他是妖，就算毒不死他，但也至少也能让他痛苦很久。

她轻轻地抚摸他的脸，从眉毛到下巴，那样的神情，像是在抚摸一个恋人。

“从今天起，我们就不再是朋友了。”

“不对，我们从来都不是朋友。”

她抬起他一只手，慢慢拂开他的衣袖，看到在那洁白的手腕上，有几道深深的齿痕。齿痕很深，至少得有两年之久。

月赵不敢相信，那个每天给她送饭的人，真的是他！

那个每天将手腕递进来给她咬的人，竟然是他！

那个亲手将她送进奉灵山地牢的人，也是他！

为什么？

她真的想不通。

“你害过我，却也救过我，我们之间的恩怨就先放一边。”

“城中的那些百姓，是不是你杀的，我不得而知。”

她的眼神忽然变冷：“但是，白玉脸……他……是你杀的吧！”

他的唇角滑下一丝血，她用手绢替他擦掉，突然间大哭了起来，眼泪花花地往下窜：“对不起。我只是想替他报一个仇而已。”

她将他的脑袋放在桌子上，然后看了一眼外面，暴风雨即将来临，她该启程了。临走时，她又回头看了一眼他沉睡的面容，喃喃道：“吃完这最后一顿饭，我们就永别吧。苗。”

月赵慢慢地下了楼梯，嘴里也唱起了他来时喜鹊唱的那首歌。

“杨花落尽子规啼……”

“闻道龙标过五溪……”

“我寄愁心与明月……”

“随君……直到夜郎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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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倾盆地泼下来。

城中，一个卖猪肉的铺子灯火通明，那老板全身都是肥膘的赘肉，他边收着摊，边粗鲁地骂嚷着：“这破天气！搞得老子肉都没卖完。”

他刚把一坨猪肉挂起来，就瞥到屋檐下，有一团黑色的毛茸茸的东西。他蹲下一看，是一只猫。

“好家伙，你也来给我添堵是吧？”他看见它在地上慢慢地爬，爬得很吃力，以为它是要来偷肉，便用钳子将它夹了起来，用他平常挂猪肉的倒钩，插进了黑猫的背里，将它挂在了铺子上。

鲜血从它的后背流下来，一串接着一串，比那雨珠子还大，滴在地上，顺着雨水流向了远处的水沟。

这老板不仅长得一副凶样，手段也是十分的狠辣。他端来了一桶平时用来唰猪的热水，一勺一勺地，淋在了黑猫的身上。它也不知道反抗，就毫无生气地垂在那里。

“让你来偷肉……让你来偷肉……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来……”他狠狠地骂道。

“诶？你抖什么抖？我烫那些猪的时候，他们都没你抖得厉害。”

那老板又从案板上，拿出了一把长刀，“来，我再给你去去毛。”刮着刮着，天空突然闪了一声炸雷，轰隆一声，吓得他刀都掉了。等他捡起刀，再去看黑猫时，发现它已经不抖了。

“这么快就没气了？也太没意思了，比那些猪都死得快。”他觉得晦气，将黑猫扔到了路边，就关门歇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