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蔷薇+番外(46)
宋初梨看着自己身上这条和楼下女人一模一样的衣服,瞬间觉得恶心,如果不是有人在这儿,她现在甚至会当场把衣服脱下来。
“楚亦的衣服,确实从我这里借出去的,她的妆发look也是我们做的。”朱迪率先剖白道,“并且,我这里也没有备用礼服可以给宋女士您穿。”
“……”
“所以,你真的不在乎吗?”像是东风终于压倒西风,朱迪终于笑了下,语气随后变得正式,“宾客撞衫是大事,不用您动手,我会马上引咎辞职。”
“好不容易刚爬到这个位置立刻就要走,确实是有点舍不得。”她仔细打量着宋初梨的裙子,“但我觉得值得。”
很值得。
“那就祝您有个美好的夜晚了。”朱迪说着,离开了化妆间。
*
这次宴会,博物馆只开了正门一个门。要想从楼上的化妆间离开,必须要经过楼下的会场。
圆舞曲已经一首又一首地放起来,德国的、维也纳的、甚至还有前苏联的。楼下,放眼望去,衣袂翩翩,裙角飞扬。而楼上,宋初梨独自靠在玻璃展柜前,只觉得自己不堪得像个小丑。
她打开手机,给妹妹打了个电话,或许是因为会场音乐声太大,宋苗并没有接。
又在哭了,每当她觉得自己其实是个坚强的人的时候,泪水总是会出卖她。
想回家,只想回家。
想回到过去,回到没有结婚的日子。
还不够,要回到没有江训、没有池晟朗、甚至是没有曲阳的日子。
但也只是想想。
宋初梨擦了把眼泪,戴起面具,赌现在大家正在尽兴着,没人会在乎自己,决定从会场偷偷溜走。
一首名曲正放到高潮,她挑了这个时机敛着裙子悄悄下了楼。
小心着、躲避着,宋初梨踏着舞步节奏在人群外围一点一点向门口挪动。一路上总有人向她伸出手向她邀舞,但她只是低下头,温和地摆摆手。
再经过前面的一个阳台,就能走出去了,宋初梨不自觉就加快了脚步。
“楚小姐。”偏偏一个端着酒盘的侍应生拦住去路,“您怎么在这儿?”
“……”宋初梨不说话。
“我刚刚明明在吧台那儿才遇到您啊……”侍应生说着,目光望向对角线上的吧台,也许是看见了相同的礼裙,瞬间住了嘴。
至于宋初梨,她是不敢顺着侍应生的目光抬头的,她怕看见楚亦,也怕楚亦看见自己。
更怕楚亦身边有江训。
心酸地、仓皇地,宋初梨伸手从侍应生端着的酒盘上随便拿了杯酒。
“谢谢。”她说着,随即很快地拧开阳台门的把手,闪了进去。
阳台。
月亮发着氤氲的光,吊兰结了晚露,晚风微微吹过她及肩的发。
冷得很。
宋初梨很少喝酒,需要她陪酒的场合其实婚前比婚后多。刚做住院医那会儿,科室里有时候会叫他们陪着跟医疗器械公司或者药代们吃饭。这种场合,自然是要拼酒的,即使有其他男同事替她挡酒,她也不可避免被灌过几杯。
反倒是结婚后,因为江训给她的这个身份,没人敢再在她面前明着对她不敬。很多时候,她只用礼节性地抿口香槟,再优雅地端起高脚杯的下三分之一处,说一句‘cheers’就可以。
所以,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做一个连羹汤都不用做的米虫太太,她有什么资格不满意不开心的呢?
宋初梨于是吞了一大口酒下去,味道太烈,呛得她差点吐出来。
刚结婚的时候,她有时候半夜睡不着会到厨房吃东西,偶尔会遇见刚下班的江训在吧台喝酒。江训爱酒,也珍惜酒,造了一整面酒柜,放着各种各样宋初梨说不出名字的酒。
他喝酒的样子有点好看,也有点孤单。
所有的灯都关着,黑暗中,只有他坐的地方有一点点光。他偶尔换了睡衣但大多数时候仍穿着西装,整个人都靠在椅子上,像是此刻才终于得到片刻安宁。那时她对他还不是很了解,但只要看一眼,也知道他是落寞的。
怎么会有人喜欢喝酒呢?宋初梨想,就像她手上这杯酒,她并不知道是什么名字,只觉得又辣又苦,也太难喝了。
又一阵晚风吹来,激得她打了个喷嚏。宋初梨摸着身上一秒竖起的鸡皮疙瘩,伸手又开始解头上的发带。里面是再进不去的,她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到曲终人散,再独自落寞离场。
发带解到一半,她听见音乐突然变响,扭头,阳台的门被打开。
阳台没有灯,月光又太昏暗,于是从灯火通明的内场走来的江训就像身上带着光。他抢过她右手中的高脚杯,凑近鼻尖嗅了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