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九里(552)

作者:奉小满

塞西尔举双手赞成,“那我要加个‘二冬白雪’!”自从五岁结识了洁玛一家,他就经常赖在他们家里吃吴妈做的各种中餐,早就被好滋味养刁了脾胃,“二冬白雪”就是冬菇冬笋加白菜。

“那也行。我还要个‘三色芙蓉’。”退而求其次从来都是芽芽的手段,能吃个用蛋清、木耳和青菜做的素菜也不错。他们牵出小马,兴头头地向华岩寺奔去。

吃过了素斋,他们又往回赶。

“这是——‘辛夷’!”芽芽看到一棵三四米高的辛夷花树,辛夷又叫紫玉兰,这个时节正开得满满当当,云蒸霞蔚的,花骨朵则如赤狐的毛发做成的笔头。龙生和塞西尔也站住脚,饶有兴趣地欣赏着。

芽芽摘下盛开的花儿,托在手上大大一朵,淡红色的花瓣几近透明,娇娇弱弱,像覆在美人面上的轻纱,芽芽自觉风雅地说:“王摩诘曾有诗云——‘木末芙蓉花,纷纷开且落’,好诗,好诗。”又耸起小鼻子闻了又闻,“真香。”

塞西尔笑着说:“中间还有两句——‘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呢,被你吃啦?”他塞西尔经过多年刻苦学习,中文造诣可是不同凡响得很,看到学问最好的龙生也连连点头,塞西尔越发洋洋自得。

“呃——”芽芽刚才吟诗时就发现好像是落了点什么,此时不免有点自叹学艺不精——芽芽的注意力,就没在妈妈硬逼她学的古文上过——但她还是能硬拗出一句,“关注重点诗句嘛,哈哈,嘿嘿,呃……”

龙生一直看着芽芽,他曾经的小胖妹妹,现在是个过于打眼的灵秀小佳人了;他又看了一眼塞西尔,英俊的塞西尔回他心照不宣的一个眼神——这对亦敌亦友的小兄弟早已达成了默契,不管芽芽将来选择谁,反正不能选除了他们二人以外的男子。

幸好芽芽跟干爹说的干娘一样,在感情上很是迟钝、晚熟,所以她从来不觉得这两个伙伴有意无意地表现出来对其他试图接近自己的男孩子的排斥有什么不对。

塞西尔发现芽芽跟一般小姑娘看到美丽的花朵时那种纯然的激赏不同,她的大眼里放射出的,是贪婪的目光,果然,芽芽下一句话就是:“油炸辛夷,应该很好吃——裹上层薄面衣,起锅热油,六成热,开炸。”

龙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塞西尔朗声大笑,心里却是记住了,以后给芽芽送花,光中看不行,还得好吃才算数。

怪道 Audrey 姨总是感叹着说,要是身在南京沦陷区的二伯听到你的话,一定引以为知己。

“呀,这是棠棣!”芽芽恋恋不舍地摸了几下辛夷树,又看到前面一株开满了明黄色花朵的矮树,花朵明艳动人。芽芽转着眼珠地看,一副很懂的样儿。龙生和塞西尔也凑近了看,龙生更仔细,观察完刚想说话,芽芽又开口了,“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引完诗经,芽芽自觉古汉语有所进益,再看看塞西尔的表情,看来没错。

如果妈妈听到了,应该不至于象几年前一听到她用“囫囵吞枣”来形容自己时那差点厥过去的样儿,得意地一点头,“常棣,也就是这花儿,棠棣。宁若愚,听不懂是不?我给你解释一下,也就是说亲兄弟,就应该象这棠棣花一样,互相帮衬。比如我和来来哥,我们俩就是兄弟”,说完,她发现点问题,伸手抚抚眼前“棠棣”一片片明黄色的花瓣,“哎不对呀,棠棣应该一朵挨一朵紧贴在花枝上串成串才对,这怎么彼此都单着?”

“那我是什么?”一双晶亮深邃的灰眸越发夺魂摄魄的塞西尔兴味盎然地问着,顺便看了眼听过“兄弟论”后就蓦然沉了脸不语的龙生。

“你呀,你是我朋友。”芽芽轻快地说。

听在龙生耳朵里,这话可不对味儿了:

一个是朋友——朋友就分男朋友、女朋友;

一个是兄弟——兄弟是什么,同性别,等同于手足。

芽芽其实也气着呢:一星期前的傍晚时分,她没告诉塞西尔,独自骑着她的小川马去中央大学找龙生,想让他请自己去“四海春”吃宵夜,碰巧看到他站在他们学校那座著名的位于山坡上居高临下的图书馆门前,正在跟一个女同学“欢畅地谈笑”——其实不过是敷衍地笑了一下而已——那个女孩子一身乳白色的西式连衣裙,清雅文秀,一脸崇拜地抬头望着她的来来哥,两人沐浴着夕阳的余晖,头上是一株开在初春里的樱花树,花瓣在山风中簌簌而落,那情景……反正芽芽再不想看第二眼,转身就回家了,然后连着几天都不理周末回家的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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