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的落花时节(64)
下午第二堂课上到中间一半,我听着讲台上物理老师一系列电学光学的题目演示,忽然在脑海中闪过我已有好些天没有见过的华祺的身影,一阵陡然之间袭来的心酸使我忍不住趴在了桌子上轻声抽泣起来。因为天气太冷,华祺每天都卧在床上,自从上次华祺不回家在夜里把自己冻伤了以后,医生嘱咐华叔一定不可以让他再生病。三天之前我离开家回来学校,华祺已经瘦了一大圈,苍白的脸上几乎不再看得到他昔日的那种红润光彩,可是他依然在笑,在我出现的每一个刹那,他的笑容一如从前那般柔和灿烂。那天我回校以前去他家里看他,却发现他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在书桌旁看起了小说。华叔告诉我,他想陪着我一起来学校。
那天的太阳出奇地晴朗,清风吹在脸上似乎也没有冬季里的刺骨冰寒。我们下车以后牵手一起走在通向学校的大路上,华祺经常地不说话,有时会把头抬起来望一望太阳泻落的地方,然后他俊薄的唇边就会扬起一抹轻淡的不易察觉的微笑。走的时间长了,华祺便会突然地冒出一句:“以前村里的那条小路好像也没那么长吧。”小学快乐无忧的生活已经逝去了,我们曾经拥有的一切都在这悄然划过的风中消逝了。华祺的心留在了过去,可是我的心,我的心将要飞向哪里?
在校门口的一个边角,我紧紧地拥抱了华祺。抬起眼来看他的时候,模糊的泪眼被太阳强烈的光芒刺得不能睁开眼,一闭之间,所有凝在眼眶的泪水统统地一齐滑落。华祺轻轻抹去我的眼泪,用他温柔的唇舌传递给我一生的温暖。华祺说:“我爱你,思佳,无论我们身在何方,我们都是连在一起的,你不要忘记,妈妈去世我们出生的那天夜里,是你的出现让我停止了哀悼妈妈的哭声,你的第一声哭泣早在那一刻就印刻进了我的生命,思佳,我们的生命是一体的,记住,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1999年12月24日下午2点45分左右,一脸淤青紫痕的李文彬闯进了我们的教室。他不顾老师的怒骂,对着坐在窗口最后一排的我一边招手一边喊:“赵思佳,你出来,快点。”全班同学的眼光一下焦聚在了我身上,我没有回应任何一个霎时转过来的目光,猛地撞翻自己的椅子站起来从教室后门奔了出去。在出门口的一瞬间,我听到老师向我扔抛过来的咆啸叱骂。
关于华祺病发入院的事,便是我跟着李文彬出校奔往医院的途中他说给我听的。
这天早上,华祺用一个借口骗过华叔独自从家里出来给李文彬打了电话,约他在市区的某个地点见面。李文彬一个多小时后见到华祺的时候,华祺的面色看起来有一些虚弱,喘息也有一些不很正常的急促。那时候的华祺,我想是怀揣着一种极为悲愤的心情去见李文彬的,虽然李文彬曾经伤害过我,可是我知道几个月前那一时那一地的忿恨已经被他逐渐地消替了。华祺从来都相信李文彬不是真的那样卑鄙无耻。
在见到李文彬的那一刻,华祺问他:“你是不是还愿意为赵思佳做出一些牺牲?”李文彬毫不犹豫地肯定了。其实他们心里都已十分明了,那是一个什么牺牲,那样的牺牲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可是一向都十分沉稳思虑缜密的他们两个就在那天上午一起去到了陈旭阳所在的高中。华祺没有进校,他站在校外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等着李文彬用他的方法把陈旭阳从学校里唤了出来。下课时间,陈旭阳跟着李文彬出校来了,他没有看见华祺,只追着李文彬在问:“你把张晓月怎么了?你敢伤害她,我跟你没完。”
李文彬把陈旭阳领到华祺所在的那个路边角,突然地一个转身,一拳正中他的鼻梁。血流下来,陈旭阳看一眼华祺,擦去血冷笑说:“我还真以为他把她给怎么么了,原来是寻仇来了。”李文彬抓住他的衣领再想打一拳,却被华祺拦了下来。华祺说:“张晓月有没有和你说过我让她转告的话?”陈旭阳说:“她根本不愿意跟我说话,怎么来转告你的话,简直笑话。”华祺说:“那么我问你,那辆撞倒赵思佳的摩托车是不是你让他去的?”陈旭阳甩一个白眼,翘着一边嘴角说:“是又怎么样?谁让她那么不要脸做出这种事,我不过拿她给其他高中女生做个榜样,不应该吗?”
华祺双眉一皱,出手正挥过他脑门时,却被早有预备的陈旭阳一手挡了下来。陈旭阳说:“就凭你……”话没来得及往下说,华祺就用另一只手握拳揍向他的颧骨,陈旭阳受力侧过半边脸,想要回手,却没能防备住腹部华祺曲腿着力踹上来的膝盖,陈旭阳因痛一声闷哼,卧下身子之际,又在背上挨了华祺重重的一个肘间攻击。陈旭阳跌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