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的落花时节(3)
林红绢笑着转回了身,和她相扶着坐到凳子上,想到离家的丈夫又是一番自叹的惆怅。“唉,我那口子老这么出去也不个办法呀,等孩子出世了,家里能没有他吗?”
华伟强帮着华妈端出午饭午菜,听到林红绢的伤叹,忙安慰说:“林嫂,你这担心啥呀,这不还是咱们吗,难道咱们能看着你一个人不管不顾吗,远国也是为这一家着想,不为你跟孩子他愿意这么劳心劳力地到外头赚钱么?”
华妈长了皱纹的慈蔼的脸上露着笑附和说:“是啊,绢子,你就放心吧,我这老太婆年纪虽然大了,但身子骨还硬朗得很,每天给你们烧烧饭洗洗菜的还难不倒我,远国出去你就上咱们家来。”
吃过午饭,华妈出去窜门去了,屋里只留下林红绢和王珍秀两个人。王珍秀从卧室里拿出几件前些日子给孩子做的小衣裳让林红绢看,林红绢一看便喜欢得不得了,拿在手里翻来覆去舍不得放下。
“秀,别看你长得高大,你的手还真是巧,赶明儿你也给我的孩子做一套。”
王珍秀笑说:“这还用你说么,你瞧,这不就是你的?”王珍秀挑出一套红色的小外衣,上面绣着许多细巧的小花,颜色也是黄蓝紫绿各不相同的。
林红绢看了呵呵笑说:“你就这么肯定我的就一定是女娃呀,要生出来的是小子,这衣服可就浪费了不是?”
王珍秀说:“哪能,我就敢说你那一定是个漂亮的女娃,将来是要叫我……”说到这里,王珍秀突然身体一阵抽搐捂着肚子弯下腰,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凝重。林红绢大急,连忙扶住她,问:“秀,秀,怎么了,是不是要生了,我扶你到床上忍一忍,忍着点啊,我去喊伟强兄弟。”
林红绢将王珍秀扶进房间放倒在床上,不顾自己怀着九个月的胎往屋子外跑去。华伟强听说秀要生了,立刻骑来了三轮车把王珍秀放在车上拼命地骑往最近的乡村医院。本来村上规定超过一定时期的怀孕妇女是应该要住院随时准备生产的,可王珍秀没答应。那医院不比城里的大医院能供所有的产妇居住,王珍秀见林红绢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小女人都没有住院,自然以为自己身体强健不在她之下便固执地从医院里住回家来。
这天,当王珍秀被送进医院产房的时候,她体内的羊水已经全破了。那湿成一片的被单在华伟强眼里突然变成一片可怕的洪水,仿佛会将他的秀淹没一般,他在产房门前已足足地等了四个小时。
天缓缓地暗下来,最后一抹映染天际的红霞在夜色里一点一点退去。风已经吹得人瑟瑟地有些发抖。华伟强依然在等。
又一个小时,王珍秀没有出来,同来的林红绢也被送进了产房。
月上梢头,银亮的光华落在地上,像泼了一地的玉液,很美,却很凄凉。
华伟强在椅子上睡着了。
不知何时,产房门终于被打开。打开的声音惊醒了华伟强。医生抱了一个婴儿出来,华伟强接过婴儿,发现这是一个极端漂亮的女婴。
华伟强心里猛然一震,问医生:“医生,这是谁的孩子?”
医生说:“上面有牌子,你自己看。”
华伟强翻过婴儿被上的牌子,上面赫然写着产妇姓名:林红绢。
华伟强低着头轻轻地问:“医生,王珍秀呢,她的孩子呢?”
医生叹一口气,接过华伟强低下头时走出来的护士手里的婴孩,说:“孩子在这里,可是病人……”
华伟强没有抬头看医生一眼,径直走入产房。医生垂下眼看到地上有一颗他留下的眼泪。
王珍秀的身体上盖着一块白布,白布下面的她的身子很安静;就像他手里初生的婴儿,哭泣之后静静地睡了。只是他的秀,以后再也不会醒了。
华伟强走去掀开白布。那是华伟强记忆中最后的一抹温暖笑容。
妈妈去了哪里
那个在华叔臂弯里安静睡着的女婴名叫赵思佳,我便是赵思佳。
秀姨的葬礼很简单。在三天三夜不停的超度以后,秀姨的棺木被送进村子的火葬场火化了。那天,我想我应该和华祺依然躺在医院的婴儿室里吸着奶嘴恬静地安眠,火葬场房顶升烟腾绕天空的一刻我们都没能看到。
华祺没有见过自己的妈妈,当他第一次睁开看这个世界的时候,是一片金色的阳光照耀在医院的病房,虽然简陋,可是华祺很快乐地摆动小手伊伊呀呀地叫着——在我妈妈的怀里。妈妈抱着他的那些时刻经常会流泪,妈妈一直以为秀姨会成为一个很好的母亲;在怀孕的九个多月里,秀姨常常在妈妈面前抚摸自己肚子里的华祺。她是带着一颗大地般温柔的母爱来期待华祺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