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的落花时节(19)
我是不是该问,或者说我是不是可以问,如今想起来我当时的心情是有些复杂的。十二三岁的我和华祺在各自的心中已悄然生腾起一种极为奇妙的东西,那东西就像一把门锁,只需要轻轻地一拧,所有的一切便能毫无巨细地显露在我们的眼前。然而那个时候,无论是我,还是华祺,我们都没有勇气去拧动那把神秘的门锁,我们都会害怕那扇门里将没有我们心里想要的那一个。
回到家里,我吃过晚饭,华祺拿着自己的练习册来陪我做作业了。近期来,华祺的成绩越来越离我远去了,每次的测试或课堂练习,他那令我望尘莫及的分数和理解力如同苦难的煎熬一般鞭笞着我,使我不得不为与他保持同等水平线而发奋图强。这天,华祺又像善良的导路人一样拿来了他的奥数习题,在我还停留在五年级已显逻辑的题目中苦苦遨游时,华祺却是在津津有味地推导他那些绞人脑汁的天文数字。
我问他:“小祺要去参加奥林匹克数学赛吗?”华祺笑说:“没有,我还没这个资格。”我说:“你怎么没资格呢,我看你天天在做奥数题,做了这么多也该去拿个奖回来才对嘛。”华祺低头笑了一阵,说:“你真以为我要奖要出瘾头了吗,我做完了作业随便看一看的。”我放下笔,撑住脑袋望着他。又看他演了一遍题,说:“好奇怪,你不想比赛得奖为什么能把这些稀奇古怪的题目做得这么起劲呢?”华祺填了题目空处得出最后答案才放下手里笔头,跟我说:“我觉得数学是一门很有意思的课,它不但让我们会用加减乘除来计算,而且还帮我们学会了动脑筋。你看我们现在做的这些应用题,其实有很多都是平时我们学校外面经常会碰到的一些事情,现在我们学会了数学就可以用数学里的方法来帮助我们做这些事情,那不是很好吗?”
之后的几天,为了努力向华祺的目标赶超,我很快忘记了这天下午梅田田在教室哭泣的情景。有一天上午上完课,华祺收齐班主任老师要求大家上交的东西交到办公室给老师,正好那个时候梅田田被她的班主任老师留了下来站在办公室里听老师的教导。
梅田田看见华祺走进来脸刷地红了,立刻低下头去。她的班主任朝华祺睃了一眼,继续对梅田田说:“老师和同学们都知道你在家里有时候要帮着家人干活很辛苦,学习耽误一点也是很正常的事。可你既然到学校里来上课了,就要认真听讲,努力把学习搞上去。这是你上次测验的卷子,反面的大题你一道没做对,有的甚至就空在那里不做,是想交上来让老师给你做吗?还有今天上美术课的时候,你在干什么?美术老师一下课就来找我,说你在课桌底下偷偷看小书,这本书老师没收了,想拿回去就叫家长来。你有什么话要跟老师说的吗?”
梅田田低着头没支声。华祺听到了老师讲的每一句话,最后回头看一眼梅田田便走出了办公室,到教室和我一起回家吃饭。我听华祺跟我讲了梅田田上课看小书的事,心里觉得好奇,于是在下午上课之前想趁老师不在到办公室看一看那本放在桌子上的小书。刚走进办公室,那个王小川就在我身后大喊:“喂,赵思佳,你偷偷跑进老师办公室干什么,是不是想偷东西?”
那本书名我到底还是没能看到,但是我却在我们班的班主任老师桌面上看见了一本被吹开了封页,书页边缘显得有些肮脏的薄书。那封页的画,我一瞥之下,好像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后来当我自己开始看这类书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它的名字叫言情。
纸条风波
五年级下学期每周五下午第三节课,我们二班和隔壁一班同时排上了课外活动。我记得有一次星期五下午的这堂课外活动,体育老师安排我们两个班的女生在一起举行一场跳长绳比赛,看哪个班能够接连不断跳的时间更长。那个下午该是个很炎热的下午,已过立夏的天气照下来的太阳洒在操场的沙地上,有一种火热热要煮熟的感觉。我排在队伍中央,几轮八字型不间断地传跳下来,额头上已是汗雨涔涔地滴下水来。
我脱了外套放在一旁,转眼去瞧旁边一班女生那一个接一个传递过去呈现出来的优美线条时,忽而看见梅田田向老师请了假走出队伍。我原想大概是她运动得过于激烈要中途去一趟厕所便也没多大在意,可是当我再轮三圈回到原地以后,梅田田依旧没有回到队伍中间。于是我拿了衣服向老师报告一声向教室跑去。
就在走到教学楼第三层拐角处,我撞到了正一路埋头往下跑的梅田田。梅田田撞到我吓了一跳,猛然抬起头一望是我,眼神不觉怔了刹那,然后招呼也不打地又低头逃开了。我转头看了看她的背影,陡觉一阵怪异在胸中涌起。我立刻奔上三楼去到教室,一班的教室空空荡荡的没有人;经过一班,我发现我们二班却有两个同学没有去上课外活动,竟在教室拿着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嘻嘻哈哈地在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