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权之下(54)

作者:吃一口笨蛋

若鸢不敢说她听懂了,可她也不敢说她听不懂,一时间不知是作何反应。敏贵人温和地笑了:“你就当听个故事。”旋即又喃喃道,“是啊,本来就是故事……”

敏贵人起身送她回去,临别前又对她道:“你不要忘记我做的葱油饼的味道。”眉眼间一片苦楚。

若鸢在回王府的甬道上,一步拖得比一步慢,她缓缓问小珍道:“如果我们不是在宫中认得的,我和她会成为好友的对么?”

小珍不知方才她们说了些什么:“侧妃和敏贵人是有些像,”想了想道,“都不大像是宫里的人。”

晚间若鸢又来伺候过一次陛下,那时陛下正高高兴兴地瞧着敏贵人跳舞,水红色的长袖飘起又落下,仿若是随风的抽绿柳枝。她特意粉饰了面颊,一笑起来,腮红映在笑靥上,像是堤岸上粉遍京中的夹岸桃花。

若鸢只是在想若是她当真要行刺,到时该如何去办?可惜待到一曲舞毕,敏贵人都退下回宫以后,都没有什么动静出现。若鸢松了一口气,安抚自己:许是那就是一个话本子,她讲得动情罢了。

翌日一早,她正喝了一口热茶坐在妆奁前待小珍为她梳妆时,却听小珍唏嘘道:“敏贵人殁了。”

若鸢心下一紧:“怎么殁的?”

小珍说来她听到的小道消息,原来是昨夜深了,世子却不知为何在敏贵人房中,被人逮到了以后,闹得满宫皆知。似乎有人从中作梗,把这消息传得倒很快,不然也不至于连小珍都知道了这事。

若鸢恍然想起她是曾见过敏贵人同一名男子在一处待着,原来那人是世子么?她忽然哑然,旋即又问之后怎样处置的。

后来闹到了陛下那里,陛下却对世子不闻不问,只抓了敏贵人一个人到养心殿中劈脸给了两巴掌,又踹了一记心窝脚,骂道:“吃里扒外的贱货!”就把她拉下去处置了,说是赏一尺白绫,实际上是那些个手脚蛮横的人给勒死的,死前眼睛都瞪大了,很是渗人。

若鸢始终不能把小珍所描绘的那副死样同敏贵人联系起来,唯一留在她印象里的,是敏贵人生前的最后一舞,两颊若敷水桃花,一颦一笑尽是风情。

她叹了叹,原来荣姬下得是这样一盘棋。敏贵人讲得那个故事并不是全是真的,她把自己的结局改了一下,可她却也还是那样一个结局……

若鸢用了早膳后,照常进宫中服侍。宫人们仍与以前一样,空气中半点没有死过人的气息。

若鸢可悲的发现,自己也与平常一样,对此只能不闻不问。

第30章 祭品(二)

陛下生性多疑,加之他以往曾私通后妃而谋权的经历,这些日子倒愈发多疑起世子来了。陛下因病重便不怎么到朝堂上去了,有时官员们也到养心殿来同陛下商议事宜,这时宫人女眷等等便要规避,不过若鸢每次告退前都见陛下满面怒容,料想并不是什么好事。

世子私通敏贵人,阖宫上下闹得全知道了。有说先前就曾见了他们两个在一处,有说世子与敏贵人是早谋划了要气死陛下。这些风言风语全进了陛下耳朵里,每每见了世子妃,都少不了给她脸色看。

若鸢曾想问世子妃她当真不介意还是装成风轻云淡的模样,却犹豫再三不敢问出口。后来她听小珍碎嘴子道:“听说胡人今年不进贡呢……”若鸢想,大抵烦扰陛下的也就是这件事了。

荣妃倒对敏贵人的死没有什么触动,她照样左右逢源,长袖善舞。若鸢偶尔到荣妃宫中去,荣妃也对敏贵人只字不提。虽然敏贵人是荣妃名下的养女,但到底因为荣妃在宫中权势极大,没人敢胡诌些什么。且陛下似乎过分信任荣妃了,也并未迁怒于她。许是因为荣妃处置敏贵人时极其利落,一不为她求情,二来狠狠在陛下跟前骂了她一顿,又自己动手吩咐下人讲她处置了,才消除了陛下的疑虑。

若鸢总是在想,为什么荣妃肯这么情愿埋葬了自己的妹妹呢?为了血海深仇么?还是她自己也早已陷入了权利的争端,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找的借口呢?

可是没人知道了,就连敏儿也许已无从知晓,她已然成为了权利的刀下亡魂。敏儿如今已成了祭品,若鸢常在深夜抱臂想到,自己以后是否也会成为祭品?

宫宴已全备好了,红墙边挂着一盏盏羊角灯,有那么几分迎春宴的意味,却要比那时奢华多了。原先羊角灯上的穗条都换了琉璃珠来替代,歌舞伎的衣裙上金线银线用得如流水一般任性。

高高的戏台子早支了起来,已是暑天了,偏偏底下簇着的仍不是真花,而是上乘的绢料做成的栩栩如生的海棠,栽在盛满珍珠的花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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