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花正在枯萎(37)
我心里更加难过,开不了口。
卓央,妈妈要我过去和她一起生活,她在北京,很不放心我。卓央,我明天就走了,一直没有告诉你,是想你了无牵挂。卓央,你今晚会拉着她的手去看电影,是么?你今晚根本没有课的。
其实,卓央你何苦说谎,何苦给我一个幸福的假象,我全都知道。
我把手机掏出来,给卓央发短信。一段歌谣。完了之后卓央的号码从我手机里狠狠消失。
“丢,丢,丢手绢儿,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边,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捉住他,快点快点捉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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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泪泪花团锦簇的袜子
1.
王泪泪穿了一双花团锦簇的袜子。那真是双花团锦簇的袜子呢,白棉底上面印了红的紫的蓝的大朵花盘及嫩绿色叶子,王泪泪两只小巧的脚都开出了花。
王泪泪穿着袜子在木地板上走,一边走一边拿着小巧的手机发短信。一条长长的话发过去了王泪泪觉得有点渴,她拿了一旁的马克杯接透明水,加两片柠檬味的果片,饮水机发出咕咕咕的巨大声响。
我就是王泪泪。更多时候我愿意叫自己王累累,因为我总觉得自己很累,即使什么事都不做。越热我越觉得累,浑身无力,不想讲话,这个如火八月我累得奄奄一息。
加了果片还要加很多冰块。在我加第四块冰的时候短信回了过来,初七说,小泪,罗格他还是没醒。
我仰脖子把杯里的水一饮而尽。
2.
罗格说我的累其实是一种焦灼,我恍然大悟,那么我整个2003年夏天都在焦灼不安,蜷在冷气开得很足的房间里喝冰水,不停地把杯壁流泪的马克杯从左手换到右手,右手换到左手。那时候我19岁,2003年的爆热天气让我觉得整个19岁天空都焦灼透了。
可是我爱罗格依旧。我在电话里这样同任初七讲。外面烈人的阳光被我用厚窗帘隔绝,一想起罗格,他的清冽笑容就仿佛近在咫尺。
即便他永远醒不过来?初七这样问。
是。我笑着挂了电话,喝冰水,把头发扎起来,穿好跑鞋,出门。门一开,无尽热浪滚着进来,可是没关系,我是要去寻罗格,高山险阻都难不倒我。
我20岁。19岁时候与罗格在一起。我们说爱,即使20岁说爱太年轻。罗格说,我们的爱本身就很年轻。于是我把手放进罗格温暖的脖子里。那是2003年冬天,我20岁生日,太阳照常从东升起。我们说爱,说至死不渝。
罗格在F大附近的银行工作。罗格24岁,是笑容清冽的男孩,是在炎热夏天镇定我的最好的一杯冰水。
我打车去他的小公寓,有木头楼梯的楼房显得年代久远,我的深红色裙子在楼道的阴影里暗得快成黑色。我总是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等罗格下班回来,一点儿也不觉得焦灼,只有等待的喜悦。罗格轻轻浅浅地笑,然后我们一起上楼。
一抬头,看到罗格的清冽笑容。
3.
我是在2003年夏末遇见罗格。那时候我疯狂着迷一个叫莫离葵的写手在网络里写的小说。她编透了一个又一个冷艳的爱情,字字年轻,句句致命。
我就被震撼了,把她所有的字用深蓝色打印下来订成厚厚一叠,反复看反复爱不释手。
天气开始转凉,我在心情好的时候出门,穿深红色两侧有大口袋的棉布裙,墨绿色跑鞋,不穿袜子。我的脚很自由,是不是?我问坐在我对面的罗格,他穿米色棉T恤,笑容清冽,举止安静。
你明天还来吗?我想送你件礼物。
他连约人都这么清冽,这么清冽,凉透到心里。我说好,我明天来。他轻轻笑起来,那么好看呀,我也跟着笑。又有客人来,他站起身走过去了。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脚后跟被新跑鞋磨得红肿,每走一步都是刀割。我进了旁边一家水吧,罗格每晚兼职的地方。我一瘸一拐走进去,许多人盯着我看,笑,或许他们她们以为我是残障姑娘。
罗格皱着眉走过来,帮我拉开一旁的椅子。脚扭了?我抬头,多好看的一张脸,不,被新鞋磨了。
罗格笑起来,像是七月天里的一块冰。
4.
第二天我死性不改地依旧穿墨绿跑鞋依旧不穿袜子。深红色裙子在夕阳底下闪闪发光。去的时候罗格还没来上班,我在靠窗的位子上看刚打印下来的莫离葵的新小说,莫写道:爱情总是一件很碰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