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鸿雪爪(256)
可哪怕如此,张自明依旧败给江映,屈居第二。也就是说,兴许月影剑可破?
她慢慢回忆那年江映破张自明龙虎剑所用剑招,依稀记得几式。
便双手执刀,以刀锋,将那几式剑招简洁地刻划于地上。
再往深处去想,张自明决不会止步不前;而这几招月影剑以静制动,或可取其长,绝技不可固守陈规。
思及长孙茂最为驾轻就熟那几式——偏花七星拳,左右穿花手,韦陀献杵与大悲杖法——及昨夜刚练熟的牵丝翎,如何能与这明快、凌厉的几式月影剑合到一处?
再看镌刻在地的几式月影剑——却记得那年张自明的剑招也如今日这般密集、周全,如漫天飞雪,无处不及;江映却一步不退,以静制动,令张自明每一剑都落到他雪元剑上,方才寻得转圜余地。
她又想到大悲杖法,也是这一类“以守为攻”的杖法。
而丝与杖,与月影剑又有何相通之处?
丝自然更好!杖钝而重,丝轻而曼,只会比杖法更灵活。需旋杖格挡之处,用丝,一卷即可,可省去更多力气;而丝上翎,有如月影剑,则是寻找“反守为攻”的契机。
想到这一层,她将地上小人所执“剑”稍作修改,只余下剑尖来比拟“翎”;而剑茎,则皆改做“大悲杖”招式,以整个杖法为长丝之“身”。
程霜笔看完这满地小人,渐渐看出端倪:有如四海刀,背为守,锋为攻,牵丝翎亦如此,丝为守势可顾周全,可类比用杖,翎则为攻势,如双锋剑,可凌厉而攻。
而这一系列招式,以大悲杖法的基础,仿照月影剑而创。
不由脱口问道:“这招式叫什么名字?”
叶玉棠不知这些月影剑招都叫什么名字,初看之时,觉得江映像是在“坐以待毙”;往后看去,却确确实实可以剑截远矢。故又提刀,在旁镌刻了“悬剑空垄”四个小字。
最后一字落下,忽听远处坠落之声。
桂花树下,传来气若游丝一声,“我扛了多少招?”
剑归于匣,张自明睁眼道,“十来招。”
程霜笔忙疾步下阶,将长孙茂扶回亭中。他那身襕袍已破烂不堪,或有七八道口子划开皮肉,渗入衣料,令他周身泛着一股腥味。
程霜笔帮他上药,疼的他冷汗直冒。
她低头琢磨着剑招,间或持长刀更改一两处,直至觉得无恙,方才抬头,于兜帽下沿冲他一笑,点点头,叫他来看。
长孙茂也一笑,两手执着麻布碎两头,将腿上伤痕打绑,于她一侧坐下,看地上招式。
每一次下刀,皆深浅有度,看着叫人赏心悦目;却又几经涂抹,给那一地挥动牵丝翎的小人于凌厉之中又平添一份认真执拗,分外可爱,像刻字的人一样。
笑意浸入眼底,长孙茂只觉得消散一空的力气,忽然又回归于四肢百骸。
复又将地上招式看了三遍,立刻抬头对张自明说道:“再来。”
张自明点一点头。
长孙茂一提谈枭,这一次径直步到亭子外头空旷之处,便于自己施展开手脚。
稍作回想,手头微光一闪,翎如疾驰碧鸟,直往亭中掠去,拖拽出一线八尺微光。
待碧翎近得黑衣道人,于寸余远处,道人似乎感受到这一击力道,稍一闪身,碧鸟与道人擦身而过,缓缓游出数尺。
长孙茂腕上一纵,霎时又现了一道银光,两道翎直追黑衣道人而去。
张自明左右一避一闪,听风,知晓那两道翎一牵既回,故睁眼来,往后一个偏倒,将这回旋一击也给避了过去。但也心知再往后他手头招式只会更加熟练,却又因习武日短,故而出招毫无章法,故张自明也不再怠慢,侧目看他手头动作。
只见他手头又一薄引,三翎交错疾驰,仿佛初学游水之人,快而不当,一味横冲直闯而来;张自明见情势不利,拂袖一振,飞出湖心亭;复又一坠,落至亭下一座巨石之上;长孙茂一扬,三道银光一顿即返,向亭下石碑斜刺而来。
张自明负手立于巨石上,左右留神碧翎所在之处。
背后微光一现,他陡然侧翻,堪堪贴着碧翎翻身过去;迎面又一道银光刺来,他就地一倾,如仙人饮酒,避过牵丝一击;两道牵丝翎击而复返,连着第三道碧翎,自乾、否、震三面袭来;张自明屈膝一纵,纵起四尺,三道翎几近与他擦膝而过,向下斜错而去,击得巨石“锵——”地一震。
长孙茂半臂发麻,卷丝而回,隔着一条溪水,远远望向张自明。
至此,这道人又让了他三招。
张自明眼神带锋,隔水看了他片刻。
长孙茂忽地明白过来,这道人懒得跟他玩了,想速战速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