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温柔(120)
他踩着拖鞋小心翼翼走近,把装着热水的水杯放在了桌上。
压低声音:“哥,你早点休息。”
池律头都没抬,只是极低地“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季秋无奈,看了一会,转身回房间了。
胃里像扎着根钢筋,血肉剥骨一样的疼,他的眉不自觉地皱紧,一手按压着眉心,却仍那样温柔地看她。
熟睡的姑娘,轻轻抿着的嘴唇,柳叶一弯细眉,睫毛很长,覆盖在眼睑之上,模样很安静也很乖巧。
他们好久,没有这样平静的时刻了。
池律看着她,目光里爱意深重,悔恨与不甘都无济于事了似乎。他这半生,那么多时间都耗费在爱她上了。
上次他们在研究所分离,倾盆大雨中,她笑着对他说再见,明明才几个月时间,可是却久远得像上辈子的事一样。他没再看见她笑过。
原来,他们那次说了再见。
就是,人山人海,再难再见。
……
阳光漫过客厅,落在沙发上,晃到了奉清的眼里。
她在阳光中醒来,身上盖着薄薄的毯子,眼角有皱缩的疼痛感,伸出手指触了触,有刚干的泪痕。
她哭过,在梦里。
房间里空空荡荡,只剩下她一个人,嗓子哑得厉害,她一手胡乱在桌上探,摸到了一杯早已经凉了的开水。灌了一大口才算缓和过来。
翻身下了沙发,光着脚在地上走,她往各个房间都看了下,想找到人的身影,却没看见一个人的影子。
季秋和他都走了么?只留她一个人在这里是什么意思?还有昨晚他好像生病了,是病得太重去医院了吗?
奉清胡乱地想些有的没的,整个人都快要抓狂,她在沙发上四处去寻找手机,可把整个房间都翻遍了也没找到她的手机。
心凉了一半,她徒劳地坐在地上,看着窗外荒草丛生的小花园,玫红色蔷薇倒是开得正盛,夺了日光,兀自地闪耀着。
池律是什么意思?是要将她囚禁于此吗?要让她成为他笼中的金丝雀,让她下半辈子都得依附着他生活吗?
她一手握着喝完大半杯水的玻璃杯,指骨轻颤,杯中水也跟着有节奏的轻轻抖动,脆弱的,易碎的,不堪一击。
在冰冷地板上坐了很久,奉清才冷静下来。凭什么她要这样认输?她不欠池律的了,她得完完全全找回自己。
她起身,进了他昨晚歇息的那个房间,在床边发现了一些拆了封吃完了的药盒,她看了眼,是治胃病的。垃圾桶里的垃圾没收,有一针针剂,空瓶瓶口包装印着“杜冷丁”字样。
心突然像被一根针扎了一样,那些担忧他是否安好的小情绪又出来作祟,在爱他与恨他之间的矛盾中挣扎不定,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为了逃离这种情绪,她刚准备出门往外走,却目光一瞟不经意间看到了一部老式座机。
深灰色,线连着主机,笨重而具有年代感。
她走过去,试探性地拨出一个号码,听筒里却只传出忙音,拨号失败。
指甲扣着听筒背面,她扣到了一个类似小纸条的东西,她仔细查看,看见纸条上写了五个字:“内线请按零。”
“呵。”奉清嗤笑了声,真是为软禁她想的好方法啊,连通话都只能和他一个人通话呢。
她重重地按了一下零,听筒里嘟了几声,电话很快被接通。
那边很吵,能听见汽车鸣笛的声音,热闹喧哗,人声鼎沸。
奉清握着听筒,抿着唇没说话。
约莫两三秒后,电话那头传来了声音,
“奉小姐,请您稍等五分钟,早饭马上送来。”
奉清微微怔了怔,以为自己听错了,回问了句:“什么?池律呢?”
电话那边的女声仍是恭敬有礼的:“池先生,他现在不便来看您,先暂时由我来负责你的生活起居,您可以叫我黄妈。”
“他什么意思?真想这样关着我?他把我当什么了?让池律自己出来见我?我要报警!”奉清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声音不自觉地高起来。
而黄妈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最后才轻轻地回:“我们没人能违抗他的意愿的。”
……
奉清就那样在那栋别墅里待了整整一天半,饭有人送来,衣服也送来,价值不菲的裙子,昂贵的项链,都像上供一样送到她面前来。
她与世隔绝,没有通讯工具,只能看书看风景发呆。
她想过绝食,可又想到池律,自己死了不正合他的愿么,便又咬着牙吃下饭去,想着她得狠狠回击他一下,让他这辈子见着她都绕道走,再不敢来招惹她。
再次见他是在7月9日的下午。那天夕阳很好,连锁许多天的铁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