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逝(6)
一瞬间,这个房子是异样的安静的。
这里所有的人,几乎都不知道居然寒逝是有个弟弟的,甚至这个弟弟已经虚弱到需要寒逝用自己的命来换一颗琼华玉续命的地步,而这个人,居然是和他们一样的南城城主。
房子里传来却奴淡淡地啜泣声,而后一群人,除了药,全部都走出了屋子。
“踟蹰,寒逝一定会没事吧?”他的声音里依旧带着氤氲的水气。
“是,是。”踟蹰温润的指间摩娑着他的眼角,“已经不是问第一次了,难道,你不信药吗?”
房间里,妖娆的迷迭香徐徐点起。柔软的白色香气在渐渐弥蔓,甚至在渐渐迂结,浓的仿佛化不开的愁丝,浓的甚至从门缝里渐渐渗透了出来。
在门口的人看着一丝丝的烟气皱了皱眉,迷迭香是麻醉药里最厉害的一种,不但能让人忘记疼痛,更有可能会让人上瘾。到底是怎么样的痛苦,会让这位神医用这样的一味药。
药拿着一碗红水洒到了寒逝的背上,本来因破碎的水泡和肮脏的衣服黏在一起的皮肤渐渐和衣服分离了,药掌握着力道把衣服从她身上脱下,当看见她的裸背的时候,药的手指几乎已经被他捏得毫无血色了。
整个脊背上几乎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都是一大片或破碎或完好的水泡,有些破碎的几乎都是被衣服磨擦出的血,而血里还嵌着几颗沙砾。
若是这么大面积的溃烂恐怕就不是一句药石无灵可以形容的了,还好。药苦笑着想。
用烧过火的剪刀剪去或破碎或已破的水泡皮,等一个个只剩下创面的时候,寒逝身下的被褥几乎都是混着血水的透明液体。药把一大瓶白色的药粉撒在她的伤口上,伤口处立刻起了一大片白色的泡沫,血的味道立刻混合在迷迭香气里。
本来香甜的味道却越加好闻。
用最快的速度把背上翻腾的液体擦去,覆上掺了三分血灵芝而显得无比艳丽的金创药,再裹上白布。药看了看寒逝的脸,本来已经毫无血色的脸,现在几乎已经白的透明了。也以同样的方法处理好寒逝右手的伤口,摩挲着寒逝右手上的白布,依旧有血水不断渗出来。药在想,若是醒来见到这样的景象,她会怎么样,一个这么冷静的人,根本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他的伤痛,哪怕这个人是自己也一样。
为她处理了身上一样细小的擦伤和胸口的骨折后,药默默地推门出去。
门外的三人围了上来。
“寒逝,她,怎么样了?”却奴在药走出房门的一瞬间就跑到他的面前,问地担忧而又急促。
踟蹰跟在却奴身后。
藩篱闻着空气中愈加浓烈的迷迭香,微微皱了皱眉,最后还是走到了药身边。
“要是过了今晚就没事了。”这是药说的,说完这句话他叹了叹口气。
说完这句话后,却奴的手立刻拽住了他的衣襟:“你,你凭什么......”
却奴的身材本来就不高,此时垫高了脚抓住药的衣襟也显得异常的好笑,可是此时却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竟然连一向冷静的踟蹰也收起了扇子,冷冷地说:“药,对别人来说也许这样已经很好了,可你不能这样说,因为你是药,你是天下第一的神医。”
“你们知道她受的是怎么样的伤吗?是,我的确是有让寒逝毫无危险复元的方法,可那是有交换的代价,不但身体上会留下疤痕,甚至她的右手都会废掉。”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即使医术高明如药,也无法逃避这一法则。
一下子,所有人都沉默了。
也许美丽于她真的不算什么,可是她的手就是她的全部。
对寒逝来说,也绝对会这样选择的。药太了解她了。
雾气迷蔓的房间里,迷迭香气仿佛翩纤的蝴蝶一样寂静无声地飞翔,缠绵而妖娆,层层叠叠如曼帐。
一只素白的手撩开这层纱,火红的衣服仿佛在空气中燃烧,就像一朵在晨雾里绽开的曼珠沙华,暗红色的眼睛一挑,周围的雾气拥有灵性般,迅速散开,层层叠叠地在他身边环绕,却没有一丝敢真正接近。
这个曾经在寒逝几乎死去的时候,在沙漠里出现过的人凭空出现在这里,亦是在寒逝生死攸关的时候。
他苍白的手指抚摸着寒逝依旧在渗血的背,虽然那上面涂抹了药的独门金创,可依旧没有缓和的迹象。
一条纤弱的红线仿佛凭空出现一样,从她渗血的脊背上缓缓游出,就像一条柔软的蛇一样,缓缓缠绕到他的食指上,一抹猩红的火自他指尖流窜,瞬间焚烧红线。而当火硝散去,却是什么也没留下,哪怕是一丝灰烬或是他指尖上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