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上玉兰(2)
初中正是孩子长身体的时候,那时已不是物资极度匮乏的时代,但也谈不上丰富。每到周末返校的时候,突突突,很多三马车开进校园,车上装的,除了自家的娃,就是粮食。学校食堂后面有一个院,放着一尊铁称。三马车开进去,排队称粮食,换粮票。我们周末回家的时候,就会算算这星期花了多少粮票,如果花的比较少,就感到很自豪,似乎节省下的口粮积少成多,从此就可以让家庭走上康庄大道,这其中多少次饿肚子,饿到前胸贴后背,饿到学不了习,已经忘掉了。
一年入冬前,食堂买了一大卡车冬瓜。那年冬天,每次手握着饭票,割肉般地打点菜,就只有清水冬瓜,没有油水,过了那个冬天,近10年我不吃冬瓜。食堂的大锅饭也粗暴的很,锅台有半间屋子的高度,锅直径有两米,做饭时,人爬着**上到锅台,拿着巨大的铁勺子搅饭,锅台上湿漉漉的,鞋踩上去,混合物会顺着锅沿流进锅里。
菜虽寡淡,粥足以管够。那时的粥主要有白面糊糊、玉米糊糊。关于喝粥有一套完整的轮值制度。每个周日,我们都要交上一周的饭票,以班级为单位,男女分开,每天有人值班,男生两两、女生两两结伴,抬着桶去打饭,把饭桶抬到宿舍院里,再排队打饭,井然有序,印象中从来没有因打饭发生过争执。一大桶粥也足够大家喝,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学校没有热水的不足。
打完饭,买完菜,大家就围成一圈蹲着吃饭。当时我们三个经常凑一起吃饭。所以到了饭点,你可以发现,宿舍院里乌压压一片,两三一对,三五成堆,蹲着围成一个圆,聚餐。当时买菜还是奢侈品,而且费而不惠,主要还是各自拿出从家带的炒菜、咸菜、豆瓣酱、馒头等来分享。这个场景让我印象很深刻。但是多年以后,聊起过往,我们三个的记忆点又非常不同。那佳说当时你俩每次从家都背好多东西回来,蹲着围成一圈吃饭时数她带的东西少,这是她比较在意的一个点。而我回顾过往,对我妈做的酱难以忘怀,当时吃了三年真的是难以下咽,而且那个白面糊糊有时糊了很难喝。而对于田子来说,关于蹲着吃饭这件事,简直令她义愤填膺。因为她蹲着蹲着,就蹲出习惯了,田子回家吃饭也蹲着,旁边的凳子成了摆设,因此挨妈妈的骂,说一副便宜样儿。
当时没有热水这一点尤其伤害到我们女生。到了冬天,院里的水管就会冻住,早晨起床,会接不到洗脸水,所以我们都是前一天晚上把洗脸水打好,结果第二天起床后,脸盆的水又会结冰。我们只好拿个小锤,把冰凿开,用冰水洗把脸。有的女生的手冻坏了,肿的像面包,又裂开,流出脓。如果有人不幸感冒了,喝药需要热水,就的趁晚自习的时候去老师宿舍借一杯开水,老师很热心,我们却嫌太麻烦,所以能忍就忍着,不向人开口。
伤害最大的是发育早的女生,由于喝不到热水,来月经早的女生也不得不喝凉水,着了宫寒,落下痛经的毛病。当然如果来月经晚一些,等到上了高中再来的话,就不受影响了,高中学校的热水是全天供应的。
但再差的伙食条件也不耽误我们发挥互助互爱的精神。那时辍学现象非常严重,特别是女生,成绩不好,就被父母叫回家种地去了。也有个别情况,我当时亲眼目睹了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退学的情形。一个男生是专门喜欢和语文老师作对,语文课堂上总是怼语文老师,语文老师也是一位男的,忍无可忍之下,他冲下讲台,拿起书本对着男生劈头盖脸一顿猛打,后来这位男生在班级混不下去,就退学了。另一位女生考试作弊,被一位男英语老师扇了耳刮子,就退学了。但也有让老师惋惜的情况,班里有个成绩还不错的女生,打算辍学了,班主任把我们叫出来,说给我们放一天假,让我们去动员一下。我们开开心心的去了,其实对能否动员得了没有信心,但是中午能省一顿饭是确定的。于是,我们骑上自行车,行程15公里,都是土路,坎坷难走,终于在午饭前到达了同学家,大家语言表达能力欠佳,肚子却很诚实,同学的姐姐搜遍家里所有菜,炒了一锅青椒,被我们秒灭了。最后,同学也没有再返回学校。多年以后,那种饿肚子的感觉还记忆犹新,我想我们这代的身高也是被低估的一代,特别是田子。
初中枯燥的生活也有乐趣有激情。当时学校挺重视文娱活动的,每次上课前,都要唱歌。我被任命为文娱委员,当时因为我学习成绩好,所以集老师们的万千宠爱于一身,有幸当了文娱委员。每次课前,我都要起立,领唱几句后,全班再一起接着唱,唱的歌曲有《军港的夜》、《打靶归来》、《小白杨》、《小背篓》等,我为了凸显自己,经常起的调偏高,然后全班同学在老师询问时,抱怨我起的太高了,唱不上去,老师呵呵一笑,依然没有换掉我。这也间接助长我高估自己的音乐天赋,偶尔灵感迸发,创作了多首歌曲,只是当时没有记录的习惯和工具,都遗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