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园(48)
杭柔细细品道,慢慢琢磨,终是不得其意,又朝前望去,大门上挂着的同心如意锁早已是铜锈斑驳,台阶之上也遍布青苔,只是时值初春,苔痕却是脱落、不复青绿。
“这是何处?又是何人居住?为何此地鲜有人来,两行对联又作何解?”杭柔暗自忖度道,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忽闻脚步将至,便匆匆避入竹林中。
“人还是没找到么?”柳氏道。
“未曾,当夜派去的人至今一个未归,后来便又派人去城外查看,只见那辆送菜的驴车,人却一个也不见,四处查看,也不见什么打斗痕迹,只是远处草丛中有火烧过的痕迹,还有一些杂乱的脚印,莫怕是被官兵捉了去?”玲珑道。
“那官府可曾前去打听?可有什么消息?”柳氏道。
“并未有什么消息,想来也不是官兵抓了去。”玲珑道。
“一个区区小厮,何至于逃出生天,难不成竟有大罗菩萨救了他不曾?!这些蠢货,还自称是第一帮派,简直是放他娘的屁!一些中饱私囊的酒囊饭袋!只知拿人钱财,但与人消灾倒是谎话连篇!何等废物!
“一个从小就卖身在园子里的小厮,在京城无依无靠的,一路人马跟在其后,非但没有斩草除根,反而搭连着自个儿也折进去了!呵!简直是见了鬼!难不成还能插翅飞了?上天遁地去了?一个大活人竟凭空消失?还连带着一众人也凭空蒸发了?!”柳氏道。
“他们后来也找了许久,但目前仍是没有消息。”玲珑道。
“看来他们真是要自砸招牌了,从此也别在江湖上混下去了,说什么神通广大!过去这么些天,人也找不着,连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一群废物!”柳氏道。
“小娘息怒,莫不是遇上山中劫匪,把他们一道劫了去?”玲珑道。
“要是真被劫了去倒是了却我一桩心事,怕只怕是被有心人捉了去,那可真就要痛杀我命!吾命休矣!”柳氏道。
“小娘,快别这么子想,这程子还没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且把心放宽!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总不能翻了天去不曾?好不容易日子熬到了头 ,可别先自个儿灰心丧气的,没了主心骨,振作起来,您还有岚姐儿和逸哥儿等着您为他们筹谋呢!”玲珑道。
“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求上天怜我,助我渡过此劫,信女定当好生供奉,日日上香、月月添油!”柳氏低头闭眼合十道。说罢,又朝着小院落看了几眼,厌恶道:“成也是你,灭也是你!怨不得我!要怪就怪自个红颜薄命,无福消受吧!”
“小娘莫怕,定是会好的,且先回去歇息吧。”玲珑道。
“嗯。”柳氏道。两人便离去走远了。
杭柔躲在竹林中听此对话,早已是魂飞魄散、灵魂出窍!又惊又气、又喜又怒!惊的是刚刚好险,险些被发现!气的是自己想来推测的却是如此,但只能暂时躲藏听角,不得大声怒斥!快意恩仇!
喜的是路子是对的,网撒下去了,慢慢收紧,鱼也渐渐逼得跃出水面,得以苟息了!怒的是柳氏毒害生母,歹毒心肠!恩将仇报!害母女分离,迫使自己襁褓离家!拿着青州砚和汝窑墨洗的手也是时时颤栗!阵阵发抖!
她望着粉黛小院,饶是了悟:“绿玉尽处是春山,室庐独予春山在。绿玉即是小琴丝竹,春山便是小院的代称,室庐,取的是杭士白的士、顾如欣的如,代指爹爹和娘亲,这所院落便是爹爹和娘亲从前恩爱的独予处了!
嗳,椿萱之情,果真是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又道是天妒红颜怨佳偶,便叫阴阳两相隔!”情难自禁、泪流满面,待衣帕尽湿,方才平息,敛好情绪后便独自往林泉馆去了。
待到林泉馆,一进门,小厮丫鬟们见了是杭柔,正要禀了去,杭柔连忙嘘声打住,便接过丫鬟手里端着的茶盏,自个端了进去。
进了屋,杭柔愈发舒步缓入,里面静悄悄的,只见杭卫正坐在流水卷草纹紫檀木书案前,手里握着缥缃,专心致志。
杭卫误以为是添茶换盏的丫鬟,眼皮也不抬一下,依旧阖脸埋书,但久久也不见丫鬟有丝毫动静,只一味地侍立在旁,一言不发,遂问道:“何事?”
见久不回声,杭卫正欲抬眼出声呵斥,但见一双皭皭似玉的手映入眼帘,接着便是一方红丝石制成的文竹莲蓬式青州砚。
杭卫心生诧异,转头眄视,便见一袭印花彩绘芙蓉人物窄袄长裙的杭柔抃笑道:“哥哥好是耐心,好是静心,书院果真铸颜,竟培养出哥哥这般的彬蔚君子!饶是摛藻修辞,道不及哥哥万分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