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之畔(46)
“没有。”范君朔遗憾地摇了摇头,“似乎不是一般的盗匪,腿上逃命的功夫很是了得。”
“究竟是什么人?”上官云荻快速思考着,试着将各种情况一一考虑排除,但依然得不到一点清楚的头绪。她站起身来,找来芳宝斋所有的蜡烛点燃,将店铺中照得透亮,然后便开始清点财物。范君朔见状,自知对芳宝斋的账目不是很清楚,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去察看尸体,想要找到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
然而,上官云荻只翻看了几个抽屉便完成了清点工作,原来,这一伙人已将芳宝斋打劫一空,所有家具外表看来完好无损,但里面存放的财物,不论是珠宝玉石还是买卖收入的银钱,无一例外都被洗劫得一干二净。如此一来,芳宝斋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可是,真的只是普通的打家劫舍吗?直觉告诉上官云荻,这件事没有这样简单。她突然又想起什么,便俯下身去察看那三具尸体。
在她和范君朔赶到之前,他们没有听见任何异常的声音。深夜里的街道这样安静,芳宝斋又有三人留守,居然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被凶手洗劫一空了,而且还店门大开。上官云荻看了看掌柜的脸,认出这是刘掌柜,心中便更加疑惑。原来,芳宝斋的玉石珠宝太多,不可能每天打烊的时候都收好运回仓库。为了防止夜里有盗贼劫匪之类的,芳宝斋设立了两个主事的掌柜,晚上会由这两个掌柜分别带伙计轮流在铺子里看守。眼前这位刘掌柜虽然武功平平,但为人十分机警,平日里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晚上当值的时候更是从来不合眼的。何以今夜,竟一声不吭就被凶手杀害了呢?上官云荻想来想去,除了凶手武艺高强出手奇快,似乎没有别的解释。
她正思考,却听范君朔似乎发现了什么:“璃儿,你来看!”
上官云荻凑过去一看,只见范君朔轻轻拨开刘掌柜紧握的手掌,掌中露出一枚短箭。这短箭不过一指的长度,箭尾有一小簇羽翎。上官云荻只觉这短箭十分眼熟,一时间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范君朔见她疑惑,便问道:“你见过这种短箭?”
上官云荻点了点头:“只是一时间想不起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
“这难道是一种暗器吗?”范君朔翻转短箭细细查看,然而手中这支短箭实在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是这么短的箭,显然不可能用弓射出来。既然如此,要羽翎有何用呢?若是作为暗器,反而会影响精准和速度。”
“等一等!”上官云荻灵光一闪,叫住范君朔。范君朔一愣,还没有开口,只听上官云荻一拍手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这短箭不是暗器,而是令箭。”
“是令箭?”范君朔不解。上官云荻将短箭取过来拿在手中,对范君朔解释道:“这是野云庄的令箭。野云庄每接一笔生意,就会发出这样的一支短箭,拿下短箭的人便去执行任务。”
“野云庄是做什么生意的?”范君朔似乎隐隐有所察觉。上官云荻冷笑一声:“替人消灾的生意。”她说着站起身来:“我想我知道该去找谁算这笔账了。明天我就去野云庄。”
“璃儿,”范君朔有些不放心,“我和你一起去。”
上官云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终于脸上又露出一丝笑容:“好!”在蜡烛熄灭之前,她又重新环顾了一下芳宝斋的环境。对她来说,芳宝斋有着特别的意义。笠香居和隆裕都是上官明秀留下的,桑禾庄和云雾茶场是她自己建立的,绛红轩旗下,只有芳宝斋是上官恨雪建立的。上官恨雪对芳宝斋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芳宝斋是她的心血。如今,芳宝斋却在一夜间被毁了,这个她借以寄托对母亲的思念的地方,就这样一夜间消失了。上官云荻呆呆地凝视着柜台上越发微弱的烛光,一颗眼泪顺着脸庞滑落下来。
次日,上官云荻和范君朔一起骑马出了小城,往宜溧西北而去。大约策马行了两个时辰,两人来到一片荒芜的山区。此处和绛红轩所处的环境截然不同,过去曾经有人在这里采石,但又半途而废了,因此留下几座光秃秃满是碎石砂粒的山丘。山丘的坡面内陷,岩层脉络清晰,乱石堆积。
上官云荻和范君朔来到一座荒芜的庄园门外,便将马匹拴在一旁的柱子上。这庄园外面一片荒凉,门前更是人迹罕至,但里面却不时传来吆喝声打闹声。里头越发热闹,便显得外面的气氛越发诡异。
范君朔推门而入,随着吱嘎一声,里面骤然安静下来。上官云荻随后走进门来,只见面前的庭院中摆了七八桌,桌上不是杯盘狼藉,就是赌盘骰子,又或者放着几把兵器。围绕着每张桌子,人都是坐得满满的。有的坐在凳子上,手中还拿着酒杯;有的一只脚架在凳子上,一副睥睨天下的架势;有的站在桌旁,手里还揪着另一个人的衣襟。随着上官云荻走到范君朔身边,庭院里二三十双眼睛在她身上扫来扫去,一时间,院子里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