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依依(51)

作者:秋江风使

“哈哈哈……”

“武松就是个莽子!哈哈哈……无情未必真豪气,说得好!”

“古时候女的可真倒霉,哈哈……离不成婚就只有杀……其实她真的可以跑撒……”

“朝哪儿跑哦?广州打工嘛?”

“哈哈哈……”

简短讨论了一阵,那喇叭里已经讲到下一段:“……初八十八二十八,打打扮扮回娘家,左手抱个肥鸡母,右手又提个老南瓜,身上穿的红缎袄,背上又背个胖娃娃,天上在下毛毛雨,地下又有点儿硬头黄,啪嗒一声拌地下,飞了鸡母又滚了瓜。撵得鸡来瓜要滚,背上的娃娃又啊在喊妈,娘的崽,娘的娃,娘的绣花鞋子又搬了家,说搬家就搬家……”

“哈哈,这段好玩!”朱晓惠翻下床,又开始了她的表演——

床单枕头饭盒齐用上,像个活宝一样开唱:“身穿大红袄,头戴一枝花,胭脂和香粉她的脸上擦,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背上还背着个胖娃娃呀,咿呀咿得儿喂……”

“哈哈哈……”

男生宿舍就没有这种免费的福利。因为男生宿舍靠山,在一个僻静之处。许多年后,我们才想明白。我们喜欢的福利其实是种在校方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思维里——把喧闹的大街给了女生,把树林环绕的幽静宿舍楼留给了男生。

这不是重点。女孩有书可读,已经是大幸运了。

可惜,到毕业我们也没能听完《成都梦》。这个故事,成了我们一辈子的未完待续。

(三)

人和人之间,在一起混久了就容易变得随便。

杨柳拿我的任何东西用都那么理所当然,书、本子、笔、墨水和辞典。我有时候在想,他这样的人和我这样的人居然能做这么久同桌,是不是因为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地占我便宜?而我得到的,最多是他偶尔带给我一颗花生牛轧糖。哦,还有那本白描画本。

我和杨柳第一次闹别扭,起因是他居然背着我拿我泡茶的金银花送人。

这金银花是我4月份回家自己上山采回来的晒好带到学校的,对于自己亲自采的花茶,我相当吝于分享的。我有个保持了好些年的习惯,每年清明会上山采茶。自己慢慢地采,只采最漂亮最嫩的部分。采回家自己烧了柴火在大铁锅里慢慢炒,炒好自己揉,揉了再去炒,如此反复两回,直到茶香四溢,再拿到背太阳的地方晒干,做我自己一年的茶饮。

后来一次采茶途中,发现了山林里有株很大的金银花,采了和茶一起泡,喝久了发现这金银花茶即提神又治我头痛,便年年去采。要是花开了我不在家,我妈也会帮我采回来。于是每年差不多清明以后我便开始喝新一年的金银花茶,喝了三年多了。

不管是茶叶还是金银花,因为我采得挑剔,所以量并不多,因此一般不给人分享。别说同学,我爸要我这茶来喝我都不干的。我爸还因此说我是“顶心坝的向家”。顶心坝在哪里我不知道,顶心坝有没有姓向的人家我更不得而知。但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我是“葛朗台”。

在我小气成这样的情况下能松口给杨柳喝,用我妈的话那就是“从头上看到了脚下”。结果他倒好,居然自作主张拿去送人!这让我相当相当生气,杨柳却不以为然:“不过就是金银花嘛~”

我:“不行!那是我自己去山上采的!你知不知道,采花很辛苦,身上还沾了毛毛虫,回来的时候我手臂全是包!又红又痒!你怎么可以这样!”

“只送了一点点。”

“一点点也不行!”

“他们说尝一下,只要一点,我就拿了点给他们试试。”他解释。

“那也不行!”我很气,委屈得想在地上打滚,更想打他。

杨柳:“不给他们了。”

“可是你已经给他们了!”我控诉。

他笑着说:“他们吃了肚子疼!”

我:“我的金银花又没问题!”

“哦!那是他们的贱肚子消化不了这么好的东西!”他又笑着说。

“你不准笑。”我更严肃,怕自己跟着笑。

“不笑。”他立即收敛。

“那可是我亲自采的!”我再次强调,觉得他太不珍惜了。

“我道歉嘛!”他说,假装一本正经地开始道歉:“柳依依,对不起。是我不识好歹,浪费了你的金银花。我再也不敢了!”

“不诚心。”我说。

杨柳:“我要是不诚心,也肚子疼!”

“我又没要你肚子疼!”我可没有坏心眼儿。

他正色道:“我再也不拿你东西送人了。”

“再拿我的东西乱送人我就不理你了!不给你金银花和茶叶,不跟你说话。”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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