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个小作精(5)
长清谢氏谢洎之,十九娶亲,二十原配亡故,孤凤难鸣,今年二十又四。
婉叙还礼,眼神飘忽,突然脑海里浮现只见过一面的谢小娘的面容。
她该谢谢谢小娘。
父亲城主大人是个靠不住的,总算谢小娘厚道,向他推荐了一个不仅不怎么老,而且长相上分外符合婉叙眼光的男人。
她不讨厌谢洎之,不讨厌,仿佛已经够了。
他们是在东钱湖见面的,身边没跟着崔温英,向西二十步倒是有个水深不见底的湖面泛银光的湖泊。
婉叙提议去划船,谢洎之欣然允之。
划船这等苦差事自然落在谢洎之身上,婉叙坐在对面,微微仰躺着。
时而看谢洎之看得出神,时而一动不动地望着谢洎之身后遥远的覆了一层烟纱般的山岭。
望山岭时心无旁骛,看谢洎之时亦专心致志。
谢洎之察觉到婉叙投来的一瞬不瞬的目光,略带一分讶异地回望,惊了婉叙,急忙收回自己后知后觉好像是堂而皇之的视线。
心猛地跳了一下。
剧烈地跳动第二下后,婉叙平静下来,定定地望向谢洎之。
这时候眼神躲躲闪闪的,才愈显得她心中有鬼。
谢洎之和婉叙对望了一瞬,浅浅地笑开,侧过首去,移开了目光。
船驶到东钱湖中央,东钱湖,碧波荡漾。
婉叙有一搭没一搭和谢洎之聊着,忽然间,他语声中满是歉意,“向崔小姐求亲原非我本意,若是唐突崔小姐,请崔小姐见谅。”
“你要是觉得唐突了,怎么还是来了?”
谢洎之以为婉叙会说见谅见谅,没想到婉叙和他想象的有点不大一样。
她很直接,半点面子也不留。
谢洎之胡编乱造,“昨日在街上路遇一个跛脚道士,他说我最近星交木宿,定然求仁得仁,续缘良配。我问道士,我还有燕子双双的福分?他说君方盛年,何患无妻。”
崔婉叙辨不清真假,索性不辨了。
船划到中央,又漂向西岸。西岸植着一排橘子树,树干上爬着暗沉的绿沈色,老而虬曲。
此时正是橘子树开花时节,橘树花的香气飘在江岸上空,甘馥的、浓郁的香气,传入鼻官里,流进肺中,犹如一场轻盈曼妙的梦,将人套在了如梦似幻中。
船经过西岸时,婉叙站起来,摘了一朵橘子花。
谢洎之凝然望着婉叙,她摘花的那瞬间,居然莫名使他的心为之一动,好像她把一树香气一树幻梦摘下来,放在他心头上。
“崔九小姐喜欢橘树吗?”他问。
“我不喜欢橘树啊。”婉叙捏着橘花,嗅了嗅,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你是问我喜不喜欢橘子吧?”她猜测道,自问自答,“橘子好吃,橘子花也很香。”
忽然醒悟似的笑一笑,“这样说起来,橘树好像也很可爱。”
八
橘树可爱,崔家九小姐也很可爱。
族妹遣人来问崔九小姐如何时,谢洎之脑海中不自觉浮现了崔婉叙伸手摘花的那一瞬身影,眼中尽是心底漫上来的欢喜。
他那么想着,面上却平淡着表情,“崔家小姐名门出身,秀丽妍婉,端庄贤淑,不愧是城主之爱女。”
中肯客套的评价,既不像溜须拍马也不是刻意贬低。婉叙怀疑,谢洎之对每一个见过面的女子都是这样讲的。
不会得罪谁,因为说了和没说一样。
男人呐,到了谢洎之这岁数,十之有九都会变成他那样老道到些许圆滑的男人。
崔婉叙和谢洎之只见过一面,一面够了。他不矮不胖,反而资容俊爽,气质沉稳,文雅随和。
老实说,崔婉叙对谢洎之几乎一见钟情了。
不能怪她,她长在深宅高墙中,属实没见过货真价实的青年才俊。见得少了,觉得谢洎之稀罕,不也是人之常情吗。
然而,这桩婚事成不了。
因为,崔婉叙头脑清醒。
谢洎之这儿也好,那儿也好,连话也讲得周正高明。
但婉叙便是从谢洎之的答话里骤然醒悟过来了。
不管他是老道圆滑还是工于心计,总之不是二十出头的心思单纯的世家子弟。
婉叙自忖琢磨不透对方心里想的什么,生怕落入谢洎之的如意算盘中,望而却步。
她可没有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婉叙只是对自己有个清醒的认知,才情外貌优越的谢洎之不缺女人,答应续娶她为妻,肯定是因为她姓崔。
谢洎之不是崔婉叙的良配。
崔老城主的第十七个小妾,谢洎之的族姐对崔谢两家的联姻十分关切。得到了谢洎之的回复,按捺不住自己,去找了崔婉叙。
婉叙优柔寡断,不敢直接开口拒绝,便道:“婚姻大事,委实不能一面裁决,容我再思忖一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