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这殿内的光比往日暗了许多，这种状况，是从他发现师兄们消失、香客减少的那日起的，那尊神像身上，仿佛被什么东西挡住一般，已经不仅仅是半边脸被阴影笼罩，甚至已经上升到半边身子了。

“信祁，”观主慈祥的声音响起，他道，“你今日尚未参拜。”

信祁又去看观主的脸色，他的脸色与往日相比，并无不同，就连每一句话的语调，都仿佛是复制粘贴一般，一成不变。

信祁似乎想开口说句什么，而后，他的膝盖不受控制般猛然跪倒在垫子上，同时眼睛不受控制地抬起来看到上面的神像身上，他下意识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疼痛的刺激让他在不断地在与自己的身体作斗争。

他不能再抬上去，他不能看见神像的眼睛。

他会死！

这个概念出现在他的心里。

他不能死，他要从这个地方出去！他尚且未将这个邪门的道观公诸于世，他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地交代在这里。

这看上去，似乎是一场人与神的较量。

凡人终究只是凡人。

似是远处梵音响起，他不受控制地抬起了头，对上了那双金色的眼睛。

“噔——”

他的灵魂似乎是被人从头到尾审视了一遍，似乎有人在搜寻着他的欲望，并且不断地加大他的欲望。

【向我祈求你的愿望】

有一道声音在他脑海中蓦地炸开，他想起自己曾经爱而不得的初恋，他曾经无比想要回到某个晚上，也许结局会不一样。

【穿越时光将要你的灵魂作为抵押，你愿意成为我虔诚的信徒吗？】

信祁：不，我不愿。

然而那句“我愿意”就要脱口而出。

不、不能说出口！

然而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就在这时，一声巨大的轰隆声于殿前炸开，下一秒，信祁看见一颗头颅蓦地落地，在他面前滚动。

剑光到了眼前。

他听见一道嗓音响起：“就是你这等肮脏之物，觊觎我徒弟的命格？”

第1103章 慈悲之神

没有鲜血四溅，信祁一看那颗被砍下来的头颅，俨然是刚才满目慈悲的观主。

他那头颅被砍，身体也跟着倒了下来，然而，没有血。

人的身体里面怎么可能会没有血？

除非，他不是人。

信祁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心底发凉。

而后，他看见一片素色的衣角，再抬头，一个面如冠玉的男人落入眼帘，手提一把银光长剑，剑尾直指前方巨大的神像。

“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还敢妄图称神？”

信祁又听见他道。

随后，他眼睁睁地看着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男人，一把长剑，径直往那巨大的金神像身上一挥，随即，那巨大金像上，原本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的部分，被他给削了下来。

神像上的刀口锋利，“轰隆”一声，地板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

信祁眼睁睁看着这只有在电视剧里才有可能发生却实实在在出现在他的眼前的一幕，只觉得荒唐，但这个男人，于现在的他而言，仿佛是救世主一般。

那个男人手中的长剑充满了危险，但因为对着的，是那尊神像，却让信祁觉得心安。

忽地，信祁觉得自己周围的地板都颤动起来，他惊慌失色地去找支撑点，然而转头一看，才发现那个天神一般的男人，他巍然不动地站在原地。

一双好看的眼睛冷漠地直盯着对面的神像，叫见依旧没有动静，于是只身上前，随着他身上的杀意越来越浓，手中的长剑似乎是更加锋利了一般，肃杀的氛围渐浓。

故澜在苏南栀几岁的时候，曾经四处搜寻那个夺了她命格的人。

亲自上了弥山派，然而当时不知这里用了什么，甚至挡住了他的眼睛，没能看见这尊神像的邪门，何况当时他要找的人也不在这里。

如今，他又怎么会给机会让这玩意儿再苟活于世？

想夺舍？

看他给不给这个机会？

故澜身上的凌厉气息暴涨，手中的长剑蓦地银光乍现，他又往前走了一步，第二次挥剑，金子制成的神像，从中间被劈开，又一声巨大的“轰隆”响起。

身后的信祁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他难以用自己曾经接触过的语言文字去形容这一刻的震撼。

那尊在他眼里邪门至极的神像，在那个男人眼前，仿佛之前一块泡沫而已。

故澜从神像中抓出了一团黑色的浓雾，那团黑色的浓雾被包裹在一个透明的结界当中，张牙舞爪着想要出来，甚至还可以看见一张扭曲的，像是人类的脸。

信祁默默吞了一口唾液。

他一直畏惧着的神像，竟然是这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