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女(148)

作者:两手空空的客人

许多人已经叫嚷起来“我们祖辈就是住在这儿的,凭什么就不叫我们住了?”

一时群情激奋。

几乎要与维持秩序的巡兵打起来。

但人家是配了枪的,几声枪鸣,便把人吓住了。人群又退开去,只是有人不停地在叫“就不信你能把我们全杀光!”

那官也怒极了“你来试试!”喝斥“谁在说?公然挑衅治官?煽动民愤?给我揪出来!”

师爷指向一处,便有巡兵过去揪人。但有人故意在下面一乱挤,很快那人便跑得不见了。

大概他们以为这样就算了,可没想,人巡兵也不管,顺手就抓了另一个出来,提到了台阶上去。竟然真个一枪就打死了。

一瞬间,一片寂静,下头人没有一个说话。全被震慑。

那人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看打扮,也根本不是本地人。年轻轻,莫约十几岁的样子。脑袋破了个大洞,一脸不可置信倒在血泊之中。

血一直流到苏世黎脚下,她低头怔怔站着,陈意拉她离开人群,一直拉她回到小门外的巷子中,她才仿佛活过来似的开始大喘气,抚胸坐在门槛上一阵比一阵急,陈意知道她身体一向不好,连忙跑去院子里给她拿热水来。她抖抖索索地喝了,总算是好过些。

小门对面是个小户人家,男人正因为今天的事在门口骂爹,拿了家里的扁担,说要去讨个公道。“这屋子是我祖辈就在的,当时是个小泥棚,后来我祖上做点小生意赚了钱,才换了红砖的。祖祖辈辈不是大富之户,可也勤勤恳恳。如今说没就没了?怎么地,我们自己的家还不让我们呆了?这是哪门子的皇……?”

苏世黎猛然打断他的话,看了一眼他身后一脸惊慌几个孩子,劝慰“民不与官斗。孩子也都还指着您呢。只要家里人都在,在哪里都能再挣个新家来。”现在正是枪打出头鸟的时候,他去不过是白白送死。

男人回头看看自己婆娘和孩子,叹了口气,总算打消了去闹事的念头。

陈意扶苏世黎回院中,她坐在花树下的石凳上,陈意看着雪厚寒气重,说要给她拿个垫子来,她也摇头,只问“是张浊其做了皇帝吗?想来你与外头应该是有些联系,应该是知道的。”

陈意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否认。他确实刚才与同伴们已经有了联系。

苏世黎又问:“要是我不肯走呢?”

陈意正要劝,她打断他的话“我不会走的。你和他说。这里是我的家,我苏家祖辈都住在这里,都说我苏家没后,说我父亲没后,但只我还在,他就不叫没后,我就是他的儿子!两个皇帝哪个好我不知道,但人家再差,没有把自己的子民从家园里赶出去。他要做的,就是这样一个皇帝吗?”

果然接下来,不论外面怎么吵,怎么动员,她都没有要走的意思,更不收拾什么行李。她每天,吃完饭就摆个凳子坐在苏宅大门口。有不知事的巡兵要过来,远远就被人拉住,只绕着走。陈意劝也不是,拦也拦不住,只得侍奉在一旁。

边蔓感到害怕,私下问陈意“大姐姐会不会出事?”这 些日子,两个人相依为命,苏世黎已经是她世上唯一的亲人。她完全想不到如果苏世黎也不在,自己该怎么办?以后怎么生活?可是她也说不出叫苏世黎不要再这么做的话。

因为,这里是家呀。大姐姐在这里长大,每一花一木都有她无数的记忆,有苏家无数的记忆。

怎么能家都不要。

但城中的人还是越来越少了。许多人被巡兵带着离开了县城。原本只是小小的地方,人口稠密些而已。但渐渐整个城变得死寂,白日也看不到人影。有时候苏世黎坐在门口,觉得自己好像坐在一个不真实的梦里。

比起她的淡定,不淡定的是本地的治理官。

他每天在衙门里踱步不止,眼看时限就要到了,可这小姑娘偏就要和他死嗑。“她身边那个,拿令牌来见,真正是陛下身边的亲卫才有的玉牌。苏家似乎一直与皇家的人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咱们实在也惹不起。”

“但您也是受陛下之命前来此地呀。”师爷轻声细语。

两个人正说着,便听到外面有人急步进来,一脸惶恐,结结巴巴“那个,那个,那个来了。”

治理官不解“什么来了?”

跟着跑出去,看到门口经过的人,下巴掉到地上,连忙一咕噜跪下。等人都走得没影才敢起来。一时与师父面面相觑,半天都缓不过来“不是我眼花吧?”

张浊其一路走到苏家大门口,才停下来,与坐在条凳上的苏世黎大眼瞪小眼。

他满脸胡渣,没有半点别人想像中的意气愤发,也没有平素的吊而郎当,一身黑,穿着马靴,手里拿着马鞭,身上的大披风上全是雪,下摆皱得乱七八糟,眼睛里全是血丝。只看着苏世黎问“你干什么呀?啊?”嘴唇干得裂开,皱眉看看陈意“拿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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