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书爱情(5)

作者:腰下有龙泉

有时我推开纱门,站在寒风呼啸的门沿,她向这边投来的注视惹得我心潮起伏,那美丽的目光能照穿人的心灵。

常常我等待的目光被夜风凝住,又被她翩然闪现的红影惊得躲闪不及。玻璃门后她沉静又稍带寂寞地伫立在那儿,当她若有所冀地向这边一瞥,安详的目光发现我时,随着鬓发和面容的转动,她凝视我的眼中有华光溶动。我们的视线脉脉交织,接着不自然地移开,都怕破坏了这份默契的距离。

有时她看向我又转开了目光,我扶着寒风摇撼的纱门欲走不能,我怕妨碍她的工作,惹起她的反感。又有多少次看不到她时,瞬间席卷心头的空虚和失落将我折磨。

一个雨天晚上,我到门沿看她,隔着莹澈明亮的玻璃门,她那辉映在灯光中的红影映入我的眼帘,她也在同时看着我,她周围的氛围不再哀婉低落,我在她远远投来的黑幽幽的眼底看到了玫瑰色的憧憬。她紧紧地凝视着我,那美丽的眼中闪烁着憧憬的光芒。我激动不安了,一刹那间心慌意乱的幸福感将我淹没。

灰潮的夜空,落雨的长街,雨雾中昏暗凄迷的城市。好几天晚上,我携带雨伞游荡在街头,感觉就像传奇故事中的人物。一想到那么美的她即将进入我的生活,我长期的孤单被闪过眼前她的身影迅速打破了,在光影交错的刹那我一阵恍惚,感到没底的心晕眩了。回来淋着飘扬的细雨,这春雨如丝,令人思绪纷飞,内心反而充满了宁静。

第二天晚上,我回来关窗,透过酒店玻璃门,看到明亮灯光中她落寞地倚在门上,双手细心地梳理着鬓发。当目光发现我时,她美丽的面容变得忧伤和困惑。

酒店快下班时,我下楼出去,被传达室大妈叫住了。我收到了一家著名文学期刊的来信,上个月我给他们投过一个短篇,他们叫我到北京某饭店参加笔会,时间是五天,听中国作协的著名作家、诗人和评论家作学术演讲,稿件经大会修改合格后发表。如不能与会,可作缺席代表,只收一半费用。我想到深圳广告公司的副总了,他原来是《诗刊》杂志的编辑,后来下海经商的。他说诗歌的年代已经过去了,把我叫到了深圳做广告。我第一次给《家庭周刊》写的广告语:家是温馨的港湾,周刊是生活的摇篮。就是从他的一首诗里摘出的。他还写过几部长篇小说,但都没能出版。他说:“没有马尔科姆。考利、帕金斯,哪来的福克纳、海明威和菲茨杰拉德。咱们就靠那几个导演栽培作家,这怎么行。”

在这样的晚上,当工作完了,大家结束以后,他会叫上我们一起出去吃饭。他身材高壮,脸膛又阔又圆,披着往后梳的茂密长发,一看就是艺术家。他每次进了餐馆就低头坐在那儿,老老实实的一动不动,他爱人就坐在对面微笑着翻看点单。大姐人也很好,是个中年白皙已经发福的女人,她是中央美院国画系毕业的。俩人相对而坐,充满了温馨的感觉。我们在边上都羡慕极了。后来他们被几个合伙的朋友挤出了公司,回到北京开了一家画廊,每天写字画画过得也很好。多年后出差到北京,他还和我念叨过诗歌。

哪有什么独角兽/ 只有达·芬奇深夜头顶蜡烛/ 在教堂里默默工作……

我拿着信,站在院外楼沿平台下等她,并不清楚此刻人生的机遇正握在手中。我是很多年后才知道,很多作家都是从这种笔会中出来的。

路灯下雨很小,时下时停。那边酒店外面营业灯还亮着,镶在门头蓝玻璃上的红色霓虹灯牌已在雨中熄灭。玻璃门后没有她的身影。我看到刘哥从院内推辆自行车出来,醉醺醺的像一头非洲野牛,他看到我露出一脸了不得的神情,睁圆了眼珠啧啧地说:“你表哥现在在发大财哎,你没去找他啊?”

“没,我现在工作都没了。”

“这我听你表哥讲了,还是我问他的,你就去找他,他现在在发大财。”

“他在干什么?”

“这话我跟你讲,你别问他,也别告诉别人,他干这个。”他小心地做出从口袋夹钱的动作。

“啊,不会吧?”我笑说。

“不是当小偷,是搞传销。他就有这本事把钱装到口袋里去,这种骗人的事哪能干,你家不就在哪吗,你往哪跑?人家真把你家砸了。你卡人家你跑不掉,人家卡你你还真没办法,还是实打实的好,这种事不能干。他要我加入,我就讲了,你要真对我有信心,那好,这钱你帮我垫上,等我以后挣了钱,我们俩对半分,不行那就算了。不过他就能圈得住人,他能让人家个个都愿意加入,他就有这个本事。那天他被上面叫去问话,问他都是在搞传销,他回来找不到地方发火,就拿部门的人出气,讲啊,我那些部下和学生,我一讲他们都动,就你们不听话,叫你们去上传销课,你们躲在家里睡大觉,骗我说你们去了,还向上面汇报。他现在这些事都不跟我讲的,昨天下午他又跟财务室几个小姑娘嘀嘀咕咕,让人家加入买化妆品,躲着不让我听见。他知道我不会上当,还把人给讲跑了。我就经常讲他,不要老讲你那些部下和学生,你不就当过连长吗,不就在贸易学院干过几年学生科长吗,就讲你家萍萍睬不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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