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归(60)
“你如今是凡人,与那些命妇宫人无甚区别,凡事切莫强出头…”
“凡尘有凡尘的秩序,我们既是仙人,又司运簿,便更该静观其变…”
演月想着顾清辉这几日里颠三倒四的絮叨,再看看妆容明丽端庄却略显憔悴的元嘉…若今日真有这女子一场浩劫,她能做到袖手旁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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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姮趁着宋聆珏入宫自己无所事事,便寻了借口上街闲逛,做婢子能做到她这般自由潇洒的,也是京中独一份儿了。
西街买了针线香料,再上东街买点心蜜饯,月姮寻思着尚有半日空闲,便吃着零嘴,做几个驱蚊的香囊来打发时间好了。
谁知走着走着,街上便乱了起来,才行至雾笼河,便见天街两侧商贩,关门的关门,逃窜的逃窜,呼喊的呼喊,更有甚者拖儿带女,干脆弃了货物,逃之夭夭。这是…
“这是怎么了?”
“小丫头赶紧回家躲着吧,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兵,眼看着就要进城了。”
“若是敌军压境,必有烽火;若是护城军,必有诏令,怎会如此…”
“可拉倒吧,一没烽火,二没诏令,一路无声无息的,却是向着城门口大摇大摆而来,我等虽是小民,可久居京中也是有见识的。帝后失德,这天怕是要乱了…”
欲从城门而入,那便是京畿衙门有内应;选在中元祭祀之日,便是想将朝野上下一网打尽。月姮站在天街正中,望了望宫城方向,想到早晨临出门,宋聆珏还在抱怨今日不知几时方能归家…
公子…
月姮忍了眼中酸涩,用尽全力向宫城方向跑去,可没跑几步,又掉头向西街相府奔去。
她要替他守好府邸,守好院子,守好未进宫的庶母庶兄,宋宰执定会护好他,而她,会护好这个家!
沿路已有人家得了消息,紧闭门户,也有慌乱不知所措的,月姮学着天街商贩,一路跑一路喊,只望众人都能尽早躲藏起来,避过这场人祸。
直跑得眼冒金星,宋府大门近在咫尺,老管事一个箭步冲出来拉了月姮,又吩咐人赶紧闭门:“祖宗哟,你可算是回来了。”
“叔,快…调相爷暗卫,护住内院;另需警示城内其他官宦家中,切莫被逮了充作人质,若以此相挟,宫中怕是…”
“你这孩子,什么暗卫不暗卫的…”老管事拉了月姮到一边:“那日老爷与贵人争执,你该通通忘了才是,怎么还惦记上了。再说,暗卫一早就被老爷调走了。”
“是相爷…一早调走的?”
月姮看着老管事一筹莫展,想到相爷与燕匀理之间暗潮涌动的冲突,又想到燕匀理几次三番到访,就连抹黑帝后的燕元糕从府中流传出去,宋相一概按兵不动,听之任之…大批军队开拔,想来也是声势浩大,又是如何瞒过众人,一路集结而来?若非“神兵鬼军”,那便是有位高权重之人为之遮掩!
宋相,又是哪一方的人?宋聆珏,又被谁利用了?
想到这里,月姮如溺水之人瞬时断了救命稻草,只觉全身乏力一屁股坐倒在地,就连下意识一直紧攥的那包香料,也散在脚下。
那香料一路浸在手汗里,月姮摊开手心,入目殷红绚烂,仿若染了一手的鲜血。
第49章 无畏无惧
当月姮竖着耳朵,缩在府中听隆隆马蹄与宫内丧钟之时,叛军也几乎长驱直入,直行到了宫城脚下。宫城护城军尚未来得及放狼烟,为时已晚。
众人匆忙应对,小皇帝带了群臣,点了为数不多的护城军杀将出去,一众女眷只得留在宗庙大殿之内,紧闭大门,以此自保。
“呜呜呜——”殿内不知是哪个胆小的先哭出了声,随后此起彼伏的小声啜泣不绝于耳,殿内一时人心惶惶。
元嘉身为皇后,自然容不得有人此时祸乱人心,只得厉声呵斥,再好言相劝。可帝后失德上天降罪一说,难免深入人心,元嘉背后无权无势,京中又有几个不在心中小瞧她的?于是啜泣未止,整个大殿笼在昏暗之中,更显颓唐。
此时忽然一阵响动,众人慌乱抱作一团,却见翻窗而进一个灵巧身影,正是演月。
“回禀娘娘,外头情形已打探清楚,叛军,以…以洛氏为首,丁氏为军,明氏辅之,京畿衙门谭大人开的城门,其子谭询做的宫城内应,护城军中亦有不少细作,如今局面怕是不太好。”
在座虽皆是女子,但亦有精通时局之人,联想这几家关系,这叛军如何集结,兵器如何进京,再加上今日洛夫人称病不出,丁氏没有女眷在京,谭府夫人过世多年,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都聚在了明郁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