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归(43)
说起此事,演月便觉恹恹:“也不知君上是否因星沉被牵累下界一事迁怒于我,给星沉托梦倒是勤快得很,却是对我避而不见。若是回天那日那气还没消,怕是我就要等着被削了。他挤兑人的手段,你是没见识过。
人都说高岭之花,比那月中嫦娥还要清冷孤傲,此话着实不假。同是并蒂莲,星沉便温和许多。如今想来,他应是怪我以戾气伤了星沉,这才对我分外严苛。如今往事重演,他怒气难消,也是理所应当。”
顾清辉说了许多宽慰演月,不愧是凡间才子,舌灿莲花。可演月却是一句都未曾听进去,动静之间细细观察。
若说二人前尘羁绊,又有凡间十数载的情谊,她本是愿意相信顾清辉的,可事情未免太过凑巧。
细想当时光阴自转,唯司命与他们三人知晓;清灵台一会也只请了顾清辉,星沉是为了解释那“情书”跟着她去的;三人同是跌落凡尘,为何只有顾清辉遇上离魂心疾缠身;还有并蒂木莲,她当日不过一时脑热上的山,多年遍寻无果,怎的说出现就出现,更像是等着她去寻;再有谭询,既已亮出真面目,却又总是用些小打小闹不着调的路数,怎么也不像文昌星君座下之人行事;还有那位妖界的姑奶奶,言语间更是与顾清辉熟谂得很,要说顾清辉不知她下界,演月是不信的,今日一番试探,果然是言辞谨慎,更是借着寻司命之事顾左右而言他。
然此前因光阴一事,已经“黑”过顾清辉一次,此番就算求了君上相见,君上也未必相信,倒不若先诈出他身上的秘密。
如若他当真走了什么与妖界勾结的歧路,悬崖勒马能遮掩过去自是最好,倘若东窗事发,那罪过也由她来担,权当还了过往十世的恩怨,成全一番相知相交。
心怀此等舍生忘死,演月看顾清辉的眼神都悲悯许多。可看在顾清辉这有情人眼中,却是眉目含情,眼底流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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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多怨女,虽今上登基之时大赦,将犯事的宫人送到京郊行宫将养天年,但自来冷宫便盛传鬼怪之说,自然也方便行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
“妹妹你入宫三载,圣眷正浓,早日下手除了元嘉那贱人,你才能坐上正宫之位,享燕氏王族的百年供奉。日后你的儿子便是太子,你便是太后,看还有谁敢如此作践我明氏。”
“哥哥你自己办事不力,才被元嘉抓住把柄褫夺了官职,连今上都默许此事,你又怎好以此怪罪妹妹。要知道,如今的明氏人才凋敝,就算是身为家主嫡子,你也是靠着妹妹我的面子,才能全须全尾地被贬戍边。别想着撺掇我做什么,你若想横着离开上京城,本宫大可助你一臂之力。”
明郁虽出自明氏,可毕竟还带着前尘记忆,狐族一向高傲,最不喜与蠢笨之人为伍,这位长兄的行事做派,她可是打出生之日起便瞧不上的。如今还妄想爬到她头上来指手画脚?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胆子…若非受人所托,又能借此了却前缘,谁会上杆子任一群凡人摆布。
说来她堂堂狐妖,屈居他人之下,也确实窝囊了些。皇后元嘉,一向与她面和心不和,若不是先皇后,也就是小皇帝燕匀理亲娘的临终遗愿,若不是她满门为国尽忠徒留她一孤女,这皇后之位,怎么也落不到元嘉头上。
除了元嘉那死丫头的机会也不是没有过。
远的不提,就去年夏日里,燕匀理没皮没脸赖在她院中小憩,元嘉冷着脸将燕匀理一人丢在树荫下,仍由他受着酷暑和蚊虫叮咬。宫中流言四起,明氏更是命言官上书中宫失德。可谁都不知道,盯梢之人前脚刚走走,元嘉便坐在树下,漫不经心地替“熟睡”的燕匀理打了半个时辰的扇子。那小子也是傻气得很,“睡”得眉眼弯弯,也不知梦里遇上什么好事儿。最后估摸着,哼,许是心疼元嘉要被午后的日头晒着了,这才“醒”了觉。
哎,不就打个扇子么。老娘就没给小皇帝打过?也没见他笑出一脸花儿来。
当时就觉着这小两口别扭,不过后头打扇那段,郎情妾意,说是把话本子搬了出来也不为过,让人看着着实惬意舒坦得很,便想着改日再动手,就没在当年“废后”一事上推波助澜。
后来元嘉假模假式地被罚了两月的俸禄,可明氏却折了那位言官,还是明升暗贬的哑巴亏,现下想想,还不是那俩戏精给下的套。
此种情形,眼下忆起比比皆是,本是来扳倒情敌的,却后知后觉做了两人一场大戏的粉头,不知不觉喝彩吆喝不说,还赔了自己又折兵。她这小三儿当的,啧啧啧…难怪妖皇一脸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