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为傅恒妻(5)

作者:Rehearsal

关氏叹气:“我也不想是她。可天家偏偏指定要她,我也看不透。”

关氏又看向纯懿:“你素来有主意,又与爱新觉罗氏沾亲带故,骨子里实实在在淌着爱新觉罗家的血统,你可有什么想法?畅所欲言就好,房里只有你我二人,不必顾忌什么。”

“贵人年幼,天真烂漫,许是这一点得太后欢心。”

“纯懿,你又不说真话了。”

“贵人入选,是太后留的牌子。背后原因若往深里想,可能牵扯颇深;可若真的只是凑巧,美清妹妹得了太后眼缘,也不是不可能。伯母,叶赫那拉氏衰微至此,难道真的还有什么值得皇上防备的吗?且不说咱们这一脉只得兄长一个嗣子,再往上追溯,吾伯祖父纳兰容若,其嫡子富尔敦殁无嗣,另一子福格,膝下一子瞻岱,与吾同辈,无功名,选入拜唐阿。”

纯懿记性好,将关氏记忆里模模糊糊的那些人名一串儿念出来,随后说:“与其说六格格是皇家防备咱们叶赫那拉氏而选入宫中,倒不如说,是皇家为了提携咱们叶赫那拉氏才允准六格格入宫。”

“伯母,咱们如今的光景,哪里比得上曾祖父在世时的钟鸣鼎食、簪缨世家呢?六格格入宫,一切都有了指望,皇上跟前摆着叶赫那拉家的格格,于是就会时时念及宫外的叶赫那拉氏,宗族子弟入宫为拜唐阿者在御前也有了露脸的机会,升迁才有希望。”

纯懿跪地,行大礼,而后抬起头说:“伯母,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是爱新觉罗家负了咱们叶赫那拉氏。是康熙爷将曾祖父与胤禔绑在一道的,也是他将我阿玛与九爷绑在一道的。若非他于储位事上摇摆不定,又扶植明珠与索额图两党相争,机关算尽,保全他自己的帝位稳固,咱们叶赫那拉氏怎会败落至此!”

“你——”

“纯懿身世际遇,早就养成一身反骨。伯母早该庆幸,入选为宫嫔的是听话和顺的美清,而非跋扈骄纵、全无女德的纯懿。”

“你——你可是叶赫那拉与爱新觉罗的孩子,怎么可以这样想?”

“郭罗玛法最后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索额图最后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伯母,您知道被圈禁之人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吗?”纯懿苍白地扯起嘴唇笑了笑,眼泪自眼眶中流下。

“若是能重来一回,我多希望阿玛不曾带我去见郭罗妈妈。她容颜明艳富丽,坐在空荡荡一间黑屋子里,窗纸破开了,隐隐透着日光。她还是戴着玉镯子,戴着护甲,衣裙华丽富贵,仿佛华厦不曾倒塌。可庭院里就是杂草丛生,屋子里就是家具简朴,来往婢女只有从老早前就跟着她出嫁的使女,使女那时也熬成老嬷嬷了,终身只伺候一人,未曾婚嫁生育。那些衣裙首饰都是几十年前流行的样式了,她也只剩了那么几件。可纵然如此,郭罗妈妈已是得善待了——”

“后宫与前朝,一步踏错,步步错,全盘皆输。心思深沉,谁又能深得过帝位之上的那人呢?谁的算计又能逃开九五至尊的掌控呢?如此,宁可心思单纯些,让人一眼就能望到底,反倒有一线生机。”

纯懿说完这一通话,已是疲惫至极。她往后一倒,顺势跌坐在地上。

“美清入选,许是如今天家怜惜咱们孤儿寡母,有意弥补当日亏欠呢?糊涂过日子不好吗?必要事事都弄清原委才算是好吗?伯母,您说我说得对吗?”

“纯懿——你究竟还在心里藏了什么话?”

关氏伸手将纯懿拉起,揽在怀里紧紧抱住。她的脸贴着纯懿的额头,后者发髻上斜插的红宝石簪子也杵着关氏的耳际。纯懿在发抖,也在不停地边哭边笑,明明是露出了最甜蜜最不见阴霾的笑脸,可她浑身都是冰凉的。

“孩子,你别把事情都憋在心里。你一向早慧,平日里也时常说些不合年纪的话,我只当你是比同龄人稍显聪颖,却不知你内心竟是如此想的。慧极伤身,更何况你藏了如此多的怨怼在心中,万万不能郁结成疾。”

关氏是想到了纯懿的额娘,爱新觉罗氏就是受制于压抑的情绪,终至香消玉殒的。关氏不愿看到纯懿年纪轻轻重走了她额娘爱新觉罗氏的老路子。

“伯母不必为我担心,这是我该承受的。逃不开,也不能与他人说。时候还早,纯懿妆容不妥,先行回房重新梳洗。”

纯懿退出关氏怀抱,拿帕子抹去脸上泪水,行礼告退。

第3章 皇后

乾隆六年二月,叶赫那拉·美清入宫,初赐号贵人。同月十三封为舒嫔。

乾隆六年五月,叶赫那拉·美霖嫁多罗愉郡王弘庆,为嫡福晋。

关氏与永寿只育有四个女儿,永寿也未曾与妾室诞育子嗣。美霖出嫁后,纳兰府中便只有关氏与永福留下的三个孩子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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