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为傅恒妻(119)

作者:Rehearsal

宁琇领着两个妹妹,还有跟着一道过来的六妹妹小美清,小心翼翼将那幅画展开,用镇纸按住摊平在桌上。

“是画中美人。”纯懿记得那时六妹妹美清是这样说的,却挨了宁琇在她脑袋上一记温柔的轻拍。

“这是哥哥姐姐们的额娘。”宁琇很庄重地对美清说。

画中那红衣女子立在一片茫茫的白色中,周身仿佛萦绕着一圈淡淡雾气,使得她的面容及周身细节变得朦胧不可捉摸。

可三个孩子凭这第一眼就觉得这是他们的额娘,子女与额娘之间的那种纯然天性使得他们轻易认出了女子的身份。

永福在画这幅人物像的时候,运用了大量的留白。

他将画卷底纸的纯白用作对冰雪世界的最好诠释,在这铺天盖地的雪茫茫中,他细细勾勒出红衣女子的形象,朴素房檐屋室的结构,以及远山阴云的轮廓。

可是这白雪也并非只有单调的纯白,在靠近房屋处几处低矮斜倚的枯树上,永福还细致描摹了如花如雪的造型,让人难以分辨,那究竟是皎洁的棠梨花,还是凝结成团的雪块儿。

如今纯懿置身雪景之中,难免翻搅起记忆深处的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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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富察府出来,已经是夜色如墨了。

纯懿站在廊檐下,拉起厚重的大氅,遮住她的鼻子及嘴巴。

她仰头看着富察府大门前垂挂的两只暖黄色灯笼,它们在风雪中摇摇晃晃,却实在给人温暖与力量。

大门前负责看守的门房老头与小厮见九爷福晋盯着两盏灯笼看得目不转睛,还以为是这暖色调的灯笼碍这了如今府里的丧痛气氛,急急忙忙拿了竿子将那两盏灯笼取下,去库房里寻了清冷色调的灯笼出来换上去。

待纯懿看他们一阵忙忙碌碌后才弄明白他们是误解了她的意思,却也不好再开口了。

兆佳氏听仆妇说九弟妹还等在大门里头,就提着灯笼特意从内院走出来与纯懿说话。

“宵禁已经起了,只是九弟许是有什么公务事在身耽误了时间。”

“要不你在马车前挂上富察府的名帖,那些巡夜的官吏是不会拦你马车的。或者今儿就在富察府留宿一夜,明早再回去也是一样的。”

纯懿轻轻摇头,婉拒了兆佳氏的好意:“大人会来接我的。”

兆佳氏见她想法坚定,也就不再开口挽留了,她陪着纯懿一道等着:“可你这样在风里头站着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去我那儿喝杯热茶——”

她话音未落,远处就有一阵清脆马蹄声渐渐行近。在这过分静谧的夜色中,这样的马蹄声轻易可以传开去好远。

而纯懿则一下子就听出是傅恒那匹爱驹走近了。

兆佳氏正看着纯懿的面容与她说话,她准确地捕捉到纯懿在听见马蹄声后那双一下子变得明亮且情生意动的眼睛。

纯懿目不转睛地看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那是指向紫禁城的方向。

傅恒一身深蓝色外袍出现在长街那头,骏马行近后,他利落潇洒自马背上翻身而下。他拱手向兆佳氏作揖,客客气气道一声三嫂,又说:“时候不早了,吾就不入内打扰了。还望三嫂劝额娘、二嫂及家中亲眷节哀。”

兆佳氏点头受了。

“三嫂,那我们就先告辞了。”纯懿对着兆佳氏行拜别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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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邸,纯懿踮起脚替傅恒拍落肩膀上的落雪。

傅恒温柔地看着纯懿,望着她在走进屋室时因过早合拢纸伞而沾上雪花的乌发。

他也伸手替她拂去发上的雪——室内燃着暖炉,若是不及时拂去雪花,只会让雪水化在发间,要惹头痛症的——只不过傅恒的动作还要比纯懿轻柔得许多。

“还好吗?”傅恒的眼睛里倒映着纯懿的模样。

“不太好。消息传到富察府的时候,索绰罗氏嫂嫂就晕过去一次。”

纯懿解下傅恒身上的大氅,将它摊开搁在架子上,架子边正摆着一只暖炉,可以将湿漉漉的大氅烘得干燥柔软。

“后来我到的时候,二嫂已经醒过来了,呼天喊地流了好多眼泪——我见着也觉得心里绞痛得很,有些不忍。好在二嫂还有两个儿子,孩子们都从学堂里回来了,陪在二嫂跟前,多少也是个慰藉。”

傅恒告诉她朝廷的安排:“皇上已经要派策楞及岳钟琪二位将领带兵入藏了。而且,礼部也会为二哥以及拉布敦大人妥善安排后事——朝廷会给予他们荣耀嘉奖,赞颂他们的功绩,厚待他们的子嗣后人,使他们的在天之灵得到安慰。”

纯懿看着傅恒,在他的眼睛里,纯懿读出了那种英雄相惜的意思。

可纯懿觉得,生者在时所未能得到的功劳及荣耀,在他们死后作为一种弥补追赠予他们,到底还是比不上活着时就得到认可与赏识来得富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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